规模达45亿美元的海外游学：“游”大于“学”？

上海中学生陈明萱（音）并不打算去牛津大学或剑桥大学留学，但是本月对这两所英国顶尖大学的访问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位女生在她的旅行日记中写道：“每一座建筑物……都有数百年的历史故事可以讲述。只要触摸每座房子的石头、砖块，我就可以感到校园的心跳……这里发生过许多故事，包含许多伟大成就、伟大发现。”

陈明萱的父母安排了这次旅行，以便让这个15岁的孩子领略英国文化，但是他们并不孤单——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里挤满了一辆辆大巴车送来的中国游客。她说：“我到处都能看到中国学生旅游团。当我拍照的时候，他们会进入我的镜头。”

随着更多中国“虎爸虎妈”们试图打开子女的学术眼界，顶尖海外高校报告说今年夏天接待了人数创纪录的中国游客。

据中国媒体称，教育旅游在中国是一项迅速发展的生意——该行业去年创造的营业收入为300亿元人民币，并且有望每年增长30%。

这是8月19日刊登于香港《南华早报》网站的一篇题为《走进中国“虎爸虎妈”们的最新疆域——规模达45亿美元的教育旅游业》的文章中的一段。

近年来，海外游学热逐渐火爆。《北京日报》本月报道，去年有大约65万人次的中国人参加了海外游学旅行。而据上海游学平台2厘米网2015年的统计，当年的这一数字估计是50万。《2016年国际游学发展报告》显示，中国国际游学每年以20%以上的速度增长，而且低龄化趋势明显，青少年成为海外游学热的主力军，甚至不乏3至6岁的小朋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很多家长对孩子的殷切期望。家长们普遍希望让孩子走出国门，增长见识、了解世界文化，同时提高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学校频繁组织游学 报价比旅行社贵1万

近日，北京某重点中学的学生小成（化名）向记者反映，自己学校官方名义组织的暑期游学项目价格达到每人3万多，虽然报价昂贵，但同学报名的热情却很高。“我们年级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孩子都报名了”，小成表示自己学校每年都有至少一两次这种海外研学活动，“报名总人数一直挺多”。

小成所在的学校并不是个例，记者随即询问了北京各中学的学生和教师，发现这种由学校牵头的组织各类海外游学项目渐成趋势，北京许多知名学校都趁暑假、寒假的时间里组织了暑期的海外游学。一位公立小学5年级孩子的家长胡女士向记者表示，学校基本上每学年都会组织国际游学，今年寒假的时候学校就组织了一趟澳大利亚的10天游，收费为2.48万元。记者了解到，北京许多学校都至少组织寒假一次、暑假一次。在部分中小学，学生家长在微信群里也会收到教师转发的海外游学产品信息。有家长表示，“孩子跟家长说想跟同学参加美国游学项目，我们觉得游学对开阔视野、锻炼语言、以后留学都有好处，挺时髦的。”

在海外游学产品受到市场热捧的同时，也有部分家长反映，一些旅行社推出的海外游学产品，只是到校园简单游览参观，孩子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却收取了比普通旅游产品高几倍的价格。不少海外游学产品“游”多“学”少，变成一个商业销售噱头。

记者梳理发现，学校牵头组织的这些以暑假游学项目为名的项目价格一般在3-4万之间，时间在10－15天之间，而普通旅行社报价则多维持在两万出头，中间差出了一万元人民币。这多出的一万多元，以游学机构打出的五花八门的主题游学形式出现。美国东海岸高校游学项目中，同样包含常规旅游路线，包括参观自由女神、白宫、第五大道、纽约时代广场等景点，一般上午去名校进行学术交流、邀请校友座谈等，下午则安排去这些景点。

为了能够吸引和说服更多家长为孩子“掏腰包”报名，以戏剧、NASA航天、艺术、体育、航海等为噱头。而有的游学机构打出如与美国航天局NASA合办的14天航天主题游学夏令营，费用更是达到了4万元/人，具体项目听起来也十分诱人：全英文封闭式太空营、航空营训练，月球漫步、超重力体验，甚至还有为中国学生定制的训练教材，并声称均按照美国教育标准设计。但同样，这些航天主题相关的活动也只占到了总行程的三分之一时间，剩下的行程与普通美国旅行团并无明显差别，包含奥特莱斯购物和景点参观。

家长陷“熟人尴尬” 呼吁理性消费

对于价格高昂的海外游学项目，有家长表示“班里孩子很多都在报，自己不报怕孩子不高兴”，认为如果周围的朋友和孩子同班同学都在报名参加的话，即使自己不想给孩子报名，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也有家长认为应该理性消费：“我见过身边的家长送孩子出国夏令营，其实孩子太小了，根本学不下什么东西，孩子也挺受罪，性价比不高”。说话的这位胡女士是一个开学就上5年级小男生的妈妈，对于孩子的暑假，胡女士说，给孩子安排好学习和休息的时间，远比去一些有名无实的海外夏令营要收获更大。对于不少家长跟风把孩子送去参加高额的各种国外夏令营，胡女士说：我们也计划让孩子假期上个军训夏令营，也就两三千块钱，在里面可以增加孩子的独立能力，收获也很不小。

学生评价两极化 真正学习时间很短

北京某中学的准高三学生王辰（化名）告诉记者，自己和家长都不准备报这种项目，“学校办的都特贵，十一二天小三万”。不过他表示，之所以有同学和家长们热衷于此，是因为参加游学项目就有一个结课证书，家长们都喜欢回家挂墙上。

来自某重点实验中学的高一学生小欣认为所谓“和外国学生友好交流”根本没有实现，“和友好校活动是两天，可是美国学生根本就不愿意理我们啊。总听别人说价格有点问题在里面”。采访中小欣也提到了学校海外游学项目的价格问题。

不过，在采访中也有同学表示，不和家长一起出国可以锻炼独立解决事情的能力和人际交往能力，“还有机会进入西式课堂感受文化差异，这个倒是自己出去玩体验不到的”。

业内人士：海外游学市场野蛮生长亟需规范

有关专家表示，普通海外旅游产品毛利率一般在5％至10％左右，而海外游学产品则可以达到30％至50％。目前海外游学市场行业门槛低、缺乏标准，大量机构涌入使整个行业呈现出“野蛮生长”的态势。

长期从事海外艺术游学的可乐荚儿童美术馆CEO廖尼娜表示，真正高品质的海外游学产品成本投入是非常大的，主要是专业人员的配备、课程设计、开发当地教育资源等方面的投入。

新东方国际游学推广管理中心主任刘婷认为，海外游学产品本质属性是教育产品，但在利润驱动下，一些商家把普通旅游产品加上“游学”的标签，就改头换面成了高价的海外游学产品，无论是在学习效果还是安全等方面都很难令人满意。

江西财经大学旅游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曹国新认为，海外游学项目的工作人员需要承担比一般导游更多的责任，除了旅行安全知识技能，还需要在专业教学知识、青少年心理等方面达到较高水平。如果只让旅游部门来管理，则无法对产品内容进行有效监督，教育部门应该主动介入。

专家表示，游学在欧美国家有近百年的历史，形成了较为成熟的行业规范体系。推动我国游学市场规范发展，建立全国性的行业协会十分必要。

我国有关部门在2012年和2014年分别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对中小学生出国参加夏（冬）令营等有关活动管理的通知》和《中小学学生赴境外研学旅行活动指南（试行）》。但部门规范性文件在行政诉讼中并非适用对象，最多参照适用。

豫章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家卿等专家认为，国家层面需要研究出台效力更强的法规文件，同时探索对现有的旅游法等法律法规进一步修订完善，对海外游学产品的概念范围进行明确的界定，进一步明晰各部门在市场监管当中的权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