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东方卫视或北京卫视,郑耀先站在延安的旷野中感慨:“小草,冬去春来,一岁一枯荣。但我辈去了,还有下辈。”转至江苏卫视,夏雨竹正在铺开她从千金小姐到优秀共产党员的人生画卷。信仰的旗帜,在荧屏上,在千万观众的注视下,交会。
2017年12月,《风筝》与《红蔷薇》先后开播。两剧的主人公郑耀先和夏雨竹都是中国共产党情报人员,前者资深老辣,信仰是他穿越人伦沼泽的内心动力,后者青葱懵懂,信仰是人生迷雾里那支指引之炬。收视榜上,两部剧、三大频道占据了各卫视黄金档的前三位。
两个隐蔽战线的故事火了,因为观众从剧中望见了那些投身共产主义理想的战士如何成为了无名英雄——无论身在何处何时,总有最光明的向往。而这把火能从岁末燃到年初,我们更愿意将之视为时间的一种暗示——一个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信仰,它承担着最初的精神热源,也会确认最终的精神家园。
直面的那些痛,何尝不是无名英雄之重
《暗算》 的背景音乐从 《风筝》里飘来,那是主创抛给观众的记忆回旋镖。与经典一样,《风筝》 的核心人物还是自导自演的柳云龙。但与记忆中不同,《暗算》 是通篇追求出人意表的强情节谍战,《风筝》 却直驱人心深处,意在探讨信仰之重与真实的人性之痛。
《风筝》 开篇,潜伏在军统内部的共产党员曾墨怡在完成任务时被捕。一番刑讯逼供无果,军统将她送上刑场。在这位至死不渝的共产党人闭眼前,她听到了有人在耳边说“送你上路的,是你的同志”。说这话的是郑耀先,令人闻风丧胆的军统“六哥”。每当他在隐蔽战线上取得些许进展,如影随形的就可能是一场撕裂之痛。他接茬曾墨怡将情报传递回延安,转身就得亲手终结战友的生命;他刚以此赢得军统内部的“信任测试”,却被共产党游击队的同志认为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鬼子六”,人人想除之后快;带着军统“使命”赴延安行刺探之实,天知道在那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地方,他得按捺所有真情……
郑耀先不是没有过崩溃,在他的上线陆汉卿、也是唯一一个知他底牌的人面前,他曾撕心裂肺地剖白:“我是人是鬼?”一番话既是 《风筝》 一部剧对人心的冲撞,又何尝不是真实的历史中投身革命洪流的无名英雄们的痛:忍看朋辈成新鬼,笑对发妻是陌路,抵达光明的彼岸前,与一往无前一路同行的,必然有难有痛有决然。
以真实人性与观众对话,这也是《红蔷薇》 的选择。该剧艺术总监郑晓龙还原了创作起源:“想讲述一个人有价值的一生。”投射在剧中,这个“人”是一对异姓姊妹花,而“有价值”即在于信仰。郑晓龙说,信仰并非毫无来由,一个人的教育、学养、生活环境等,一切人生经历都可能是根是源,“就像剧中曾亲密无间的夏雨竹和顾霜菊,为何背道而驰,一个走向光明,一个堕入深渊,人的经历是我们最想展现的信仰之基”。
拉宽叙事的时间,聆听岁月深处的誓言无声
《红蔷薇》之所以取其名,夏雨竹的代号是“蔷薇”;贯穿全剧的重要信物、她的发卡上有朵红蔷薇;真实世界里,蔷薇原产自中国,哪怕在恶劣的环境、瘠薄的土地里,都能兀自生长——谍战题材能在所有国产
剧类型里独立成章并常拍常火,因为名为“信仰”的力量,总能在暗世界里顶破土壤,待春天发芽生长。
《风筝》的取名也有明暗两层,郑耀先是代号“风筝”的共产党员;他与党之间的关联只是风筝下那细细的一条线——这部剧能在谍战题材里独树一帜,因为它拉宽了叙事的时间,带人聆听到了岁月深处的无声誓言。
严格意义上说,《风筝》 是谍战与反特题材的综合体。于剧中人郑耀先来说,1949年之前,孤身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他,心头对于光明的向往是他最锋利而坚定的精神武器;1949年之后,日月换新天的社会里,他从静默到浮出水面再到重新伪装,剧集想要表达的不仅仅是那份“回家”却无法与“家”相认的坚忍,更回答了这样一个终极拷问——无人约束、无人知晓,人还应不应当、需不需要信仰?
从与他单向联系的上级陆汉卿慷慨就义那刻起,郑耀先这只“风筝”,线已断了,“挣扎在茫茫险恶的空中,随时会跌落到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但断了线的“风筝”已有一条无线的牵引,这牵引依旧在给出方向,指向家乡,指向光明与未来。所以,即使在最慌乱之时,看似高飞、悠游自在的“风筝”,也并未被乌云和风暴所扰。所以,英雄无名亦无悔。
第29集,已更名周志乾的郑耀先对组织提了此生第一个要求:“我希望有一天组织上能找到陆汉卿同志的遗体,把我跟他安葬在一起,好尽同袍之义。”至于其他的,“我从打入敌人内部的第一天起就表过态,此生隐姓埋名,烂入泥沙”。
誓言无声,誓言永恒。为无名英雄写传,这是中国电视剧该有的模样、该有的价值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