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如果死了,会怎么样?”导演赖声川犹记,1970年代末,在他前往美国留学之际,台湾地区的街头巷尾都在听相声,人们开怀捧腹,热闹非凡。等到他学成归来,一切都变了,“我留学不过五年时间。相声,这门传统艺术突然间就销声匿迹了。”
从1985年至今,赖声川和他的“表演工作坊”剧团一共出品了七部相声剧作品。“这是我们为挽救相声艺术而定下的‘课题’。”赖声川说。2000年,相声剧《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在台北首演,首演阵容由金士杰、赵自强、倪敏然、李建常担纲。第二年,该剧启程来到上海、北京巡回演出,知名演员陈建斌受邀出演,在当时引发不小的轰动。18年后,已在上海拥有专属剧场的赖声川决定,重新启封这部创作于世纪之交的作品。
“没有比说相声但没人笑更可怕的事了”
1983年,赖声川和多位艺人成立了“表演工作坊”剧团,当时“表坊”出品的第一部作品就是“相声剧”——《那一夜,我们说相声》,汇聚了李国修、金世杰等诸多日后的演艺明星。
▲1985年版《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图片来源:《如梦,如幻:表坊三十年创意路》)
《那一夜,我们说相声》讲述的就是传统的消失对现代的影响。“到唱片行,连老板都不知道相声是什么了,非常不可思议,一个活生生而重要的表演艺术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表坊”决定“逆流而上",触碰这个严肃题材。
“世界上没有比说相声但没人笑更可怕的事了。”赖声川的夫人、“表坊”经理丁乃竺回忆称,“我们演员约定,就算一个笑声也没有,也要把它演下去。”但没想到结果出人意料。首演当天票房约八成,观众频繁地接住抖出的“包袱”,爆笑声一阵盖过一阵。首演后,所有的票迅速售罄,一个半月演出了25场,累计观众超过3万人次,直到两位演员体力无法支撑才停止。在没有网络造势的年代,这样的场景令创作者感到惊喜万分。
相声剧,与一般意义上的相声段子合集有所不同。融入故事线和戏剧结构后的“相声剧”舞台体量更为庞大。当时,为相声艺术遭到冷落而百感揪心的赖声川,决定用一种新的舞台形式“包装”传统艺术,融入西方戏剧的结构,用引人入胜的情节,把丢失的观众找回来。
“这是一个新的现代剧场的演出,有自己的文本结构、表演结构和观众之间的生活结构。”社科院戏剧研究者陶庆梅说,传统的相声适合在小厅堂的空间里演给少数人看,并不适合在现代建筑里演出。现代舞台对空间要求的是结构的完整性,相声剧无疑是据此做出的调整。
▲《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剧照
同时,观众的热情也令表演工作坊看到了希望。相声,这个曾在街头闹市,为无数市井的平凡人们带来乐趣、抒发不满的古老艺术,在全新的开放性的戏剧结构中,变得更富有生动活泼的表现力,在笑声中呈现人世的悲喜无常。
当“千年茶园”遇到《等待戈多》
30年多来,”表坊“一共创作了七部相声剧,除了1985年的《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外,还有1989年的《这一夜,谁来说相声》、1991年《台湾怪谭》、1997年《又一夜,他们说相声》、2000年《千禧夜,我们说相声》《这一夜,Women说相声》《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等,这些作品的主题包罗万象,而《千禧夜,我们说相声》无疑是最特别的一部,因为它诞生于世纪交替之际,充满了厚重的时代怀想,共同交织着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气息。
《千禧夜,我们说相声》是一部“穿越剧”,由上、下两场组成,分别以清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年、也就是公元1900年的老北京,以及站在2000年“新世纪入口”的上海为背景。演员们将在一座即将被拆毁的“千年茶楼”里,周而复始地说故事。赖声川特意从旧时老戏台的联句上,取下一副对联:“百世即须臾只是春梦一场,万端观结局不怪故人情”。
它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1900年老北京的一座古茶楼里,一场相声正要上演,却被突然闯入的贝勒爷打断,要求登台参与演出,一场闹剧由此拉开。世纪之交的摩登上海,“千年茶楼”再度现身,正常的演出被董事长打断,相声表演转眼变成动员大会。
▲《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剧照
“相声是幽默,是痛快,是我们中国人纯粹而古老的表演艺术形态之一,”赖声川认为,越是厚重的主题,越是忧伤的话题,越是适合用嬉笑怒骂的相声来表达。同样是跨越世纪的“一夜“,他很好奇,一百年前的中国人是怎么跨过“那一次”的世纪门槛的。虽然时代不同,但在一百年后的那一夜中,可以依稀找到“那一夜”的影子。
世事变迁,荒诞依旧。陶庆梅认为,在结构上,它悄无声息地嫁接了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是中国喜剧和西方戏剧的一次奇妙的碰撞。”
18年后,《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再度归来。1月25日至2月4日,由一班年轻演员接棒的《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将在上剧场全新亮相。为了训练这些“相声新人”,赖声川特意开出了一张相声单子,其中包括郭德纲的一些经典相声段子,让演员感受、控制节奏,精简语言。
记者 童薇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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