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7.6万中指30万……“美国梦”的另一面：有保险的美国中产有时也很惨
一名失业的工人，在大腿受伤之后，不得不亲自操刀缝合伤口——
在事故中不小心锯掉了中指和无名指指尖的人，只能选择接上相对廉价的、“价值” 12,000 美元的无名指，而不得不放弃掉“价值”高达 60,000 美元的中指——如果换成人民币，这两根手指的“标价”，分别是 7.6 万和 38 万。
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就发生在那个被认为充满黄金和机遇的土地上，发生在医疗水平处于世界领先地位的美国。
你敢信？
不过你还不得不信，因为以上情景出自一部纪录片，那部纪录片将美国在医保方面存在的种种弊端摆上了台面，令人触目惊心。
2007 年，此片一上映，就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就是我们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导演迈克·摩尔的知名纪录片——《Sicko》（医疗内幕）。
没有保险的挣扎
影片一开始就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数据：有 5000 万左右的美国公民没有医保，占到全国人数的 16% ，对于这些人来说，生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很可能就意味着破产或负债，所以他们只有每天祈祷自己不要出意外或生病。
这不是夸张，要知道，美国人最常见的破产原因，正是医疗费用过高导致的，每年约有 60 万到 100 万次的破产，是美国人无力支付医疗费所引起。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 2009 年的国情咨文演说中也曾表示：每 30 秒就有一位美国人因为医疗费而破产，最常见的是比如糖尿病等慢性病引起的并发症，住院等导致的高额医疗账单（往往达到数万美元）足以一次性导致一个普通美国家庭倾家荡产。
为了避免破产或负债，就出现了上述令人不忍的情景——自己动手或放弃治疗，因此，每年约有 1.8 万美国人死去，仅仅因为没有医保。
看到这里，我们似乎看懂了这部影片的基调，即揭露当下的美国医保问题。
在号称世界最强大的国度中，彼时仍有 5000 万左右数量庞大的人无法享有医疗保险，这本身即是对商业医疗保险制度的一种否定。
但此片的重点不在于这些没有医保的人，而在于那些拥有医保的中产阶级，那些生活在“美国梦”中的人们。
失落的“美国梦”
在一户普通的 8 口中产阶级之家，丈夫 Larry 是机械师，得了心肌梗塞，妻子 Donna 得了癌症，他们虽然拥有医疗保险，然而在巨额医疗费用面前，自费的部分已经迫使他们卖掉房子，不得不开车去科罗拉多的丹佛投靠自己的子女。
子女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不敢相信，在美国，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了支付医疗费用，父母不得不背井离乡，在子女的家中寄居，在本该退休的年龄出去打工挣钱。
另外一个本该享受退休生活的，是 79 岁的老人 Frank，他拖着垂垂老矣的身躯，在超市做着辛苦的清洁工作，为的是一份医疗保险对自己和家人的保障。
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年轻女子 Laura 在遭遇车祸后被救护车送到急诊室，回家后却收到了一笔来自院前急救系统的高额账单，她对此不解：自己买了保险，这部分怎么不能算在其中？
保险公司给她的理由竟然是，这次救护车服务并没有被“预先批准（pre-approved）”。面对这荒谬的收费理由， Laura 愤慨至极：自己当时都晕倒了，怎么去申请所谓的“预先批准”？
要知道，在美国，保险公司有一个术语叫做“medical loss”-医疗损失，指的是保险公司为病人支付出去的医疗费。也就是说，保险公司为病人支付医疗费，被认为是一种损失。
在这种概念支配下，保险公司为了盈利，会想方设法地拒绝支付医疗费。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更是派生出了一系列拒保/赔专职人员——从医疗费用评估员；到用专业知识拒保/赔，为公司牟利的医生；再到被称为“杀手”的职业挑刺者……
用专业知识拒保，为公司牟利的医生在法庭上忏悔
其中一连串细微的、令人不可思议的理由，让人背脊发凉，甚至很多人因为太胖或太瘦而被拒保。
随着保险公司的盈利数额的不断攀升，那些参与了医疗保险，却因为各种各样繁琐手续和拒保手段，而无法真正享有其权利的受害者的故事，也在不断上演……
随后，伴随着隆重登场的《星球大战》的主题曲 ，一串长长的拒保疾病名单以 ppt 的形式展示在了观众面前，不禁让人惊掉了下巴——
美国政客们都对此制度都心知肚明，很多政客提出过全民医保的概念和计划，比尔·克林顿、希拉里·克林顿都曾经是全民医疗的支持者。
然而在各大保险公司、医疗团体等各方既得利益团体的游说下、在民众对「社会主义」医学体系的恐惧之下，全民医疗受到了强大的政治阻力，至今未能实现。
“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出于对美国医保制度的强烈不满，摩尔分别去到了，英、法、加等国家，在这些国家，他看到了梦想中的“全民免费医疗”：人民看病便宜、医生收入高、一切都充满人道主义的关怀……
事实上，为了得到廉价的治疗，想方设法去海外就医的美国人不在少 ，Adrian，一个 22 岁的单身母亲，因为患上宫颈癌，美国的保险公司不愿意支付她的医疗费，理由是：22 岁太年轻不可能得宫颈癌。
她便辗转与一位加拿大朋友假结婚，才得到了相应的治疗。
影片的高潮来自于大结局：摩尔带领 10 名因为“9.11”大抢救而伤残的工人来到了古巴——那个美国人所谓的“邪恶的社会主义国家”。
在那里，他们受到了无微不至的治疗，甚至在美国卖 100 多美元的药这里只卖 5 美分，观众可以真切地看到他们表示感谢时饱含泪水的双眼……
电影的背后
Sicko 一词，在美国俚语中指“神经病人”或“道德败坏者”，结合片名和影片内容，你会发现摩尔的意图非常明显，即直指这背后既得利益者和虚伪的政客，语气尖酸地骂他们是神经病。
片中鲜明的讽刺和黑色幽默让人大呼过瘾的同时，有人也嗅出了不同的味道，说：摩尔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色彩浓厚的“左派愤青”，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摩尔穷其一生都在“黑”布什政府。
况且，片中既没有深刻地阐述为什么英、加、法会做到全民医保，更没有提及全民医保的弊端和当时英国、加拿大全民医保制度的摇摇欲坠之势，最后的古巴之行更是有“作秀”之嫌……
不得不承认，摩尔通过素材片段的刻意选择及巧妙嫁接，来表现他对美国医保的不满和批评，确实缺乏一定的公正性。
因为我们清楚，虽然美国医保问题是实打实存在的，但英、法、加也不是人间天堂，美国有美国的问题，欧洲有欧洲的问题，各个国家的医疗制度都有其利弊，其中包含了复杂的经济、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等等因素。
但根源上来说都是谁来买单的问题——政府买单，无法长久持续；市场买单，市场会逐利，最后买单的还是我们自己。
而本片的精髓在于其所流露出的浓浓的人文关怀，好像撬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发问：收上来的“羊毛”有多少是真正为普通民众做了“御寒的冬衣”，又有多少是因为种种理由用作它途？
而因它而引发的广泛关注和讨论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价值，它引起全美国，甚至全世界对医疗制度的探讨和反思，在这方面，迈克摩尔显然达到了他的目的。
多了解一点儿
全民医疗在美国一直是备受关注和讨论的议题，电影中迈克摩尔对此制度表达了强烈的向往，这里有必要简单地谈谈全民医疗的好处与坏处。
全民医疗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1. 便于规范化管理：
政府控制医疗，便可以更好地控制价格，规范化地监管医生和医院的医疗行为和收费标准，采取统一的病历管理系统，获得统一性和兼容性；
而与之相反，在美国现有的私人保险制度下，医生和医院不得不花大量精力跟不同保险公司和保险计划打交道，其中催生出的医疗计费行业占据了医疗支出的很大一块。
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和医院为了吸引病人，必须提供更多高科技、高收费的项目来竞争，导致医疗费用水涨船高。
2. 扩大预防性医疗覆盖面，减少医疗资源浪费：
为了控费，全民医疗系统一般更倾向于提供预防性医疗服务，让人们少生病少去医院，进而降低医保负担。
反之在美国，在奥巴马医保推出之前，46% 的急诊室服务是为那些平时无法看医生的群体提供基础医疗，一些本该得到早期处理的疾病积重难返，因此出现了某些平时没法看病的美国人用急诊室代替他们基础医疗的情况。
全民医疗的确为人们带来便利，然而它不是没有弊端：
1. 高税收，医疗服务效率低下：
政府为了负担全民的高额医疗费，必须征收更高的税收；
虽然政府同时提供基础医疗和急诊医疗，但病人在接受非紧急疾病的治疗时，看专科医生往往要等上数周、数个月……（有将近 100 万英国人正在排队等待医疗服务，其中４ 万人要等１年多的时间才能做手术。）
相对比，美国看病的等待时间在发达国家中较短，需要等待一个月以上的情况低于 5%，而这个数据在加拿大为 56%，法国为 49%，英国为 29.9%。
2. 某些罕见药物无法覆盖，医疗选择空间小：
政府为了控费，对某些罕见病的药物无法做到覆盖，对终末期疾病往往采取姑息性治疗；相对比，美国在临终治疗上的花费（生命最后 6 年）达到了Medicare 预算的 25%。
另外，在全民医疗的国家，人们对于医生的选择也没有私立系统的美国丰富。
电影推出后的 2010 年 3 月 23 日，当时美国新总统奥巴马终于签署了举世瞩目的奥巴马医疗法案，这是在 1965 年美国诞生 Medicare（老年人医疗保险制度）和 Medicaid（医疗补助制度）之后，首次对医疗保险覆盖面的扩大。
由于奥巴马医疗法案，从 2010 年的 16% 到 2016 年的 8.9%，美国的无保险人数在不断地下降，数千万人因此得到了保险。
奥巴马法案的一些重点在于每个人必须购买保险，否则会受到罚款；规定保险公司必须接受所有申请者，无论他们是否原来就患有“pre-existing”的疾病，并收取相同的保费；保险必须包含一系列必要的福利。
同时，法案也限制保险公司的盈利，调控所谓医疗损失“medical loss”。奥巴马医疗的这些举措受到了众多美国民众的支持，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摩尔在电影中反映的问题；但随着川普的上台，共和党数次尝试废除奥巴马医疗，却没有成功。
2017年，作为川普减税法案的一部分，奥巴马医疗中的“每个人必须购买保险”的条款将在 2019 年被废除。
作者：陈梁
编辑：顾军
责任编辑：樊丽萍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丁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