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尔曼与《安提戈涅》 | 叶扬

俄狄浦斯王杀父娶母的故事，早在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里就曾被提及，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故事情节，主要还是来自公元前五世纪的希腊悲剧，尤其是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他传世之作中有三部  “底比斯戏剧”，虽然人物交叉连环出现，在剧情上却各自独立成篇。《安提戈涅》最早完成、公演，但在故事的顺序上却是最后一部。索福克勒斯的前辈埃斯库罗斯现存的剧本《七雄攻城》，叙述俄狄浦斯王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厄忒俄克勒斯和波吕尼刻斯争夺王位，前者占据了底比斯，后者向岳父、阿尔底斯的国王搬兵前来攻城。在交战时两人相互刺杀，同时殒命。继位的底比斯王、也是两人的舅父克瑞翁为前者举行隆重的葬礼，却将后者视作王国的叛徒，下令任其曝尸野外，不准任何人为其下葬，违者将被处死。《安提戈涅》在故事上与《七雄攻城》紧紧衔接，一开场就是俄狄浦斯的女儿安提戈涅找妹妹伊斯墨涅商议，要抗命去为兄长下葬，妹妹一再劝说姐姐不要冒险，但安提戈涅去志已决，随后她按照习俗在兄长的尸体上撒土，被发现捉拿，克瑞翁下令将安提戈涅关进山洞再将洞口封死，其子海蒙与安提戈涅早已定下婚约，极力劝说父亲无效，愤而离去。盲先知忒瑞西阿斯赶来，指责克瑞翁此举违背天神的旨意，克瑞翁终于回心转意，赶至山洞，发现安提戈涅业已自裁，而海蒙亦已殉情同死。噩耗传来，克瑞翁的妻子欧律狄刻痛惜爱子之死，亦自戕身亡，克瑞翁至此已后悔莫及。从多种英法译本参照来看，以文字而言，索福克勒斯的作品既不像埃斯库罗斯那样注重堂皇的修辞，也不像后起之秀的欧里庇得斯那样好用俚俗的口语，而是比较平实朴素，但是他笔下人物形象鲜明，结构紧凑，环环相扣，波澜起伏，冲突不断，真是神品。

希腊裔英国美女画家斯蒂尔曼的传世作品以水彩为主，这幅 《安提戈涅》是她为数不多的油画之一，大约完成于1883年前后，收藏于英国萨福克郡伍德布里奇的赛蒙·卡特画廊。她被列入前拉斐尔派的门墙，但是她的老师布朗虽与前拉斐尔派的艺术家颇有来往，在风格上却保持了自己的特色。以前介绍过布朗以拜伦的长诗《唐璜》为题材的画作，若将此画与之对照，整体气氛的营造、烘托，人物横平竖直的位置安排，处处都可以一窥斯蒂尔曼的师从所在。在这幅油画里，基调阴暗的荒郊野外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城邦只在右上侧的远景中出现。由远至近的黑鸦、地面的枯树与灌木、右侧的墓碑，凸现死亡的阴影。波吕尼刻斯尸身上暗红色的战袍，与正向他撒土的安提戈涅的黑衫形成对照。有意思的是，斯蒂尔曼在画中添加了另一位女子，细观她握着安提戈涅的手、掉首他顾的亲密身体语言，似乎只能是伊斯墨涅，但在原剧中安提戈涅却是独自作案，所以此画似与剧本的情节不符。不过伊斯墨涅虽然起先不肯与姐姐同去，但是后来姐姐被擒后，她挺身而出，要与姐姐一同赴死。斯蒂尔曼在画面上如此安排，也许是她在充分理解剧中人物的基础上，对剧情别出心裁的改编吧。

作者：叶扬

编辑：王秋童

责任编辑：舒明

*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