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译者江湖：60元/千字的翻译比机器翻译还差，不知累死多少编辑
图书翻译稿酬总体偏低已是不争的事实，雪上加霜的是，不少译者还遭遇稿酬被拖欠、讨“酬”无门的窘境。
一位署名“黄加南”的21岁译者日前在网上发文，称与某大型出版集团签署了一本译著的翻译合同。
但由于这本书此后半年一直没有出版，译者的稿酬也没有着落。黄加南在和出版社沟通多次无果后，竟被出版社工作人员微信拉黑。
而在一路为自己要说法的过程中，黄加南发现，不少译者多有类似的“血泪史”，稿酬被拖欠、讨要无门。不仅普通的译者，连有些知名学者也被个别出版社“坑”了，维权困难。
有意思的是，随着这一事件的曝光，译者稿酬低下的现象引发出网友们的热议。有人直言，随着同情这位译者的遭遇，但是有人竟然“愿意承接千字60元左右的翻译活儿，本身的翻译水平可能就好不到哪里去。”
而本报记者在调查时发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不仅在译界由来已久，致使翻译的市场价“没有最低，只有更低”，而且更堪忧的情况是：现在已经有人愿意承受以0元为稿酬的图书翻译，且接活的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译者的江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字60元稿酬是超低价？现在已有大学教师0元接单了！
日前，某微信公众号发布了黄加南题为“作为大型出版集团，拉黑译者、拖欠稿酬？这样合适吗？”的网帖。这位21岁的年轻译者自述：2017年6月，与吉林出版集团下属北京吉版图书有限责任公司的员工李某接洽后，约定翻译英国生物学家Robert Fortune的东亚考察笔记Yedo and Peking。此后，北京吉版图书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崔文辉在合同上签字，约定出版后付款，基本稿酬65元/千字。
黄加南后来交的稿件达137188字，折算后的稿酬应为8917元。不过，让这位译者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交稿的时间比合同规定的时间早了四个月，但是这本书并没有如期出版。
辛苦翻译的成果，稿酬却成“稿愁”，这一本该在翻译界引起广泛同情的事件，竟然开始引发不少业内人士另一维度的讨论，而“导火索”竟是千字60元左右的稿酬！
有出版人直言：“履行合约我是坚决支持的，但是这个生态里面，大部分翻译试译是天使，交稿是狗屎……有水平的翻译根本不可能为一两百的稿费翻译，愿意为60块翻译的，比人工智能（机器翻译）还差！”
那么，千字60元左右的翻译稿酬价究竟是不是一些出版人口中说所的“超低价”？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情况远比这个糟糕！目前已经开始有译者以0元的价格承接外语图书的翻译。
让人略感意外的是，这些愿意0元接单的译者并不是英语尚可、希望赚点零花钱的大学生，而是高校的教师！
原来，高校在对外语专业教师的科研成果评价上，有不同的标尺。在一些学校，译著不算科研成果，而有的高校则制定规则，将译著算作高校教师的科研成果。
“有些外语的学术著作非常小众，出版社根本没法靠这个赚钱。但是列入出版计划后，由于这些著作本身就是一些学者的研究方向，且出版时间又比较充容，所以即便没有稿酬，考虑到翻书在学校可以算科研成果，有的学者就应承下来了。”沪上一位高校外语学院的教授告诉记者，身边就有一位同事承接了这样的“业务”，且0元翻译外文书的现象，在译界不是个案。
非专业人士大量入场、包工头出没，译界的行业危机怎么解？
在不少资深译者看来，外文图书翻译稿酬长期偏低的情况之所以难有起色，和翻译界的失序有关：大量非专业的人，在做一项十分需要专业的工作。
一位在沪上某高校从事翻译学研究的学者坦言，目前有大量没有经过职业培训的所谓译者在承接翻译的工作，既无职业操守，也无无职业规范。还有一些译者试译作品是“天使”、交出来的是“狗屎”，损坏了译者的集体名声。
就拿同声传译来说，本来这份处于翻译金字塔尖上的活，非经过严格培训的职业翻译难以企及，但现在，同传市场也有大量“只有三脚猫功夫的译者登场”，而翻译市场价已较前些年大幅走低。“普通的英语同传，现在做一天只有四五千元，这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
此外，有的一些自认为外语还不错的青年人初出茅庐，急于接单，也拦下了明显低于市场价的翻译工作。在业界，这部分处于行业最底层的“译员”往往会遇到欠酬、翻译公司欺诈等，且维权困难重重。
有业内人士反映，译界的失序，也跟一些“包工头”出没有关。有些大学教师，接了多份翻译工作回去。
针对这一现象，记者采访了多位高校外语学院的教师，有的教师本身就承接外文著作的翻译工作。
“坦率地说，合译本来就是图书翻译中一个很普遍的现象，但合译也是一门科学，需要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士才能胜任。”一位高校英语学院的教授坦言，老师带着学生一起翻译一本著作，抛开经济因素不说，如果老师认真负责，那么对外语专业的提高翻译水平是有一定帮助的。“这一切都取决于老师是否负责、是否能够在带好队伍的时候把好专业关，而不是剥削学生的劳动力。”
不少业内人士不约而同地指出，而今翻译界种种不如人意的乱象，根本原因是国内翻译遭遇的职业化危机。“翻译本应该和医生、律师一样，需要执业上岗。”还有大学教授忧心，如果译界的混乱难以根治，成为一名译者无法过上体面的生活，那么以后就很难保证优秀的人才愿意进入这个行业，这才会酿成行业的更大危机。
作者：樊丽萍
编辑：金婉霞
责任编辑：唐闻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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