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上海艺术节 | 叶小纲聊开幕之作《创世秘符》：远古神话，是我们共享的生命符号
▲《创世秘符》主创
刻有鲜明上海文化印记的交响神话《创世秘符》将于10月19日献演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这部大型音乐作品由第二十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委约，将作为本届艺术节的开幕演出进行全球首演。
交响乐作品《创世秘符》共七个乐章，取材于盘古开天、后羿射日等人们耳熟能详的中华创世神话，其中包括屈原、盘古、共工、后羿、嫦娥等声乐形象的歌词创作。该作由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叶小纲作曲，陈钦智任文学策划，余隆指挥，上海交响乐团与沈洋、石倚洁、周正中、韩蓬、刘珅、宋元明、朱慧玲联袂演出。“这部作品从音乐到创作班底，都镌刻着深深的上海文化烙印。”生于上海的叶小纲在10月17日举行的作品发布会上表示，《创世秘符》融入了很多上海以及江南地区的音乐元素，包括上海浦东的民歌东乡调等。
▲《创世秘符》作曲、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叶小纲
开幕演出的表演者同样可以用“上海出品”来形容。上世纪90年代末，叶小纲曾在上海交响乐团担任驻团作曲家。近年来，叶小纲也与余隆执棒的上交有过多次合作。而即将在演出中一展歌喉的沈洋、石倚洁、韩蓬、朱慧玲等人，都是从上海走向世界的歌唱家。这几天与上交进行排练的余隆表示，他将用心指导乐队，细致地展现作曲家在《创世秘符》中想要表达的理念。
创作《创世秘符》源于叶小纲长久以来的愿望，他也为此埋首于《山海经》《淮南子》等中华传统典籍。“在我20岁出头时，就曾以精卫填海、女娲补天为主题写过音乐，只是当时的手稿已经丢失。而创世神话情结在我心中扎根了40年。”据叶小纲介绍，《创世秘符》以交响乐形式追根溯源中华古老文明，他试图通过音符表现中华传统文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以及中国人民勇于追求和实现梦想的民族精神。
《创世秘符》以屈原为讲述者，串联起了整部作品的音乐结构。《创世秘符》文学策划陈钦智表示，该作歌词化用了不少屈原笔下《天问》中的词句。“剧中的屈原将向自身和世界发问，而盘古、后羿、嫦娥等角色则分别会给予回答。”据主创介绍，作品内容由前后两部分构成，前者主要描摹创世神话，后者关注剧中人的内心思辨历程。
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中心总裁王隽表示，艺术节这二十年来一直强调弘扬中华传统文化，致力于推出更多以国际语言讲述中国故事的作品。“我们希望多年以后再回顾时，《创世秘符》能成为一部留得下来的经典之作。这是一个国际化的艺术平台需要具备的眼光和责任担当。”
《创世秘符》
文/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 叶小纲
生活在当下不知远古传说，犹如漫步一个伟大的博物馆对稀世珍宝视而不见。
不知中国古代神话是否属于意念文明，因几乎没有实证，仅存于远古传说。十八卷《山海经》中无数瑰丽描述，与现实渺无沓迹。想象力非凡的惊世人物、神怪异兽，地理、巫术、宗教、植被、物产等，是华夏民族悠远的启蒙之光，告诫我们上苍对于芸芸众生是普遍与永存的。上古奥秘象征无法理解的世界所有之潜能，《山海经》中的一切已成我们民族的深邃秘符而被赞颂。
柏拉图曾借口苏格拉底说：“研究某个领域，你了解吗？”回答是悖论，因为了解还研究什么？或不了解凭什么研究？为写《创世秘符》，我皓首《山海经》、《淮南子》、《天问》等远古飘来的经卷，但神话背后的信史永远扑朔迷离，几乎愈读愈不懂。宇宙漫远幽廓，群生纷纭，万物真能解析与否？宇宙一直在膨胀，人类仅改变了自身，并未比远古高明多少。
一般说“经”乃绝对真理，犹如宗教教义。但《山海经》绝非经典之“经”，它记载了一个时间、空间与地理运动。古神话迷茫瑰伟，世间幽魂灵怪，大地上甘华、稷米、稌、黍、赤菽、薥籅、甘柤、棪、蘡薁、櫾等植物，都蒙上一层诡秘莫测之朦胧面纱。
我觉得《山海经》是人类的第七灵感，妄说诠释未解世界。先祖创造一种假象：无数哲学、神话与宗教，让后人相信未知世界的秩序迢迢井然，结构无懈可击，蒙神启示伸臂可触。创世纪本有不同之说：犹太、基督、伊斯兰共同信奉“创世纪”，而印度“梵天”，马杜克之巴比伦传说却各相异。
▲叶小纲与男童高音刘珅在排练《创世秘符》中的段落
宇宙大爆炸后一直在不断演进，越来越高效与复杂，它使某个星球上的事物有些看上去是樟树，是芥、栗、乌蕨、蓿、枳、蓿、祝馀等绿植，有些看起来是狌狌、朱獳，鼍围、窃脂、疆良等灵兽，有些则是嫦娥、后羿、女蜗、蚩尤、娥皇、盘古、共工、涂山氏；当然，有些竟是现代的我们。
现代物理学似乎证实生命是从无生命的物质中发展中产生，仅是物理定律的结果。自然法则随机而非组织化，寻找无序宇宙中创造的秩序力量。到底谁创造了人？西方说上帝（华夏女蜗说，并未宗教化），达尔文提出进化论。我却怀疑：有无第三种方式？开启绮瑰丽想象，是我决定写《创世秘符》的动因。生命并非宇宙创造秩序的唯一个案，比上帝造人要简单，女娲混沌救世，生命很有可能是物理运行的结果，并未借上帝之手？
为捍卫信仰，虔诚的教徒早研究过大量的科学数据来明证上帝存在， 在一种群体性妄想中人类付出了艰深代价。我深感神话是人类精神的微妙暗示，或是人类永生的某种意识存在？《夸父逐日》是臆想，在华夏却成了励志象征。人类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浩瀚悠远的古老智慧藏身于静谧博物馆的脱酸储藏盒、静卧于令人感到无比渺小的恢弘图书馆穹顶下幽暗的书架中。
上天十日，肆孽众生，后羿铤而走险射下九尾玄鸟，天下皆凉；而嫦娥偷吃禁药，飞赴广寒宫。《创世秘符》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后羿与嫦娥》。这是写作最“人间”的段落。阅《山海经》或古代神话，深感后羿与嫦娥其实与吾等无异，人类能力远超出我们想象所能及范畴，不妨将自己比作他们。在《故事新编》中，鲁迅把嫦娥写成厌倦“乌鸦炸酱面”逃离，怀疑精神对艺术最宝贵，历史上每次有哲学意义划时代的艺术革新都以大胆创想为开端。
▲《创世秘符》乐谱（《后羿与嫦娥》部分）
古代神话溢彩，必有惊天骇世高尚启蒙。艺术唯一的理想，是艺术自由。从现代粒子物理学到古代神秘主义，聚焦的思想对任何观念形态都可能产生实质性影响。浮升尘世，在生活中信奉某种准则的人定会被人尊重，与远古智慧相对，无法言喻的神秘力量会再度指点迷津。
《创世秘符》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美，亦是为了改变。音乐从阒无生息漫漶至奥义深邃，体现一种祈求，挣脱牢牢箍死的历史黑洞。寓示灵长类智慧渐进，听觉会在无可名状中餍足。冥府恶魔与神勇武士在碧空争斗，显示的却是仁慈力量。音乐，也许可以量化一下城邦的情绪罢。
神话是我们共享的符号，象征了生命中所有无法理解之奥妙。《山海经》、《淮南子》、《天对》中古老的文明在时光荏苒中失落，又在我们今天瑰瓣纷落的粲然时代里复活。
作者：姜方
编辑：姜方
责任编辑：邢晓芳
图片：叶辰亮、艺术节组委会、叶小纲个人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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