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的长河里奋力溯回

▲《永恒先生》[美]亚伦·锡尔著，欧睿智译，中信出版社2018年10月出版。

翻开这本由1560年、1750年、2016年、2200年、2500年为叙事点而紧密编织的长篇小说《永恒先生》，跟随拥有千年生命的“永恒先生”开展一次漫长的精神之旅，绝对是一次特别的阅读体验——书中出现的人物浩如繁星，情节发展不无荒诞，需要读者付出一定的耐心和脑力去捋清主线，才能最终将散佚于时间长河的诸多碎片合拢成形，拼凑成一幅迷人的历史图景。

这位与《鲁滨逊漂流记》作者丹尼尔·笛福同名的“永恒先生”，具有千年不死之躯，自称出生于1460年的里斯本或拉曼恰（堂·吉诃德的故乡），从1560年在皮拉奥寻找黄金国伊始，1750年在巴哈马历经奴隶制险境，2016年在基韦斯特拍摄纪录片，2200年在佛罗里达州怀缅文明的踪迹，2500年在大密西西比民主联邦逃离独裁统治。五个时间节点相互交叉叙事，主人公在不同的时空维度追逐同一个永恒的梦想，见证人类世界的循环往复，目睹政权更替、人心不古，兴叹现代文明的巅峰及覆灭，颇有史诗气韵。

书末作者列举了一系列受到影响的作品，我们也可以从中感受到部分经典作品的影子，同时作者也以巧妙的方式提及文学史上的知名人物，如主人公名字、与爱伦·坡共醉、化用堂·吉诃德与潘丘之名调侃自己、借用斯隆·威尔逊小说人物汤姆·拉斯之名……这些不无幽默的致敬不仅是标明时代的注脚，也具内在细节呼应之功效，虚构人物与史载记录的正面相逢，为丹尼尔的形象再添一分神秘与浪漫。

1560年的故事围绕一名印第安皮拉奥部落女孩夏珂展开，她被贩卖到基督徒城市后成为马利亚，与寻找惊鸿一瞥梦中情人的丹尼尔一起重返故乡，寻找失落的黄金国。这段旅程其实对应着西班牙殖民者侵略美洲之实。最终马利亚成为荒芜城市的神明象征。

1750年的主角是一个黑白混血儿私生子约翰·格林，与丹尼尔同为“巴比伦”种植园的奴隶，他们所遭受的种种境遇是其时盛行的奴隶制之冰山一角。格林与庄园主夫人产生私情后，与丹尼尔及另一名亟待自由的奴隶阿四合谋携带钱财逃离，而这位阿四在后面篇章中还会屡次出现。

2016年因为和当今时代接近，会产生一种平视感。两个年轻的电影人以拍摄老水手丹尼尔的纪录片为契机，聆听其绵绵不绝的疯话，从质疑到相信，“我”也度过对自身的认同危机，并帮助丹尼尔和男巫阿四寻找1750年逃离时遗失的部分金币，于是这两条时间线有了交集。

2200年的文本格式比较独特，行文简短，缺乏标点，目的是为了模仿口述者文化程度低的缘故。这个穷困孤儿经丹尼尔教习后开始学会书写与思考。彼时地球温度升高，海水上涨淹没无数城市，龙卷风与机器人战争等天灾人祸进一步加剧了文明的消失。

2500年无疑是本书的重点，大密西西比民主联邦的总统集改革者与独裁者一身，彼时人类再度退回到史前蛮荒时代，个人崇拜导致联邦加速走向灭亡的边缘。公主贾斯敏对父亲深为绝望，爱上丹尼尔以后，携手逃离联邦，并确认自己正是丹尼尔追寻千年的安娜·格洛丽亚。

五个时间点有机交叉、共成一体，大量的细节相互呼应，宛如彼此的镜像与回声。细究这五条时间线，可以发现“逃离”是共同的主题，从困苦中逃离至幸福光明之地，寻求物质财富、永生的生命或长久的爱情。这样的苦苦追寻历经几千年未曾改变，印证了丹尼尔所言——生命不断更替轮转，正如他与阿四在不同时间点的重逢，时间是一个出发点与归来重合的圆，是一出醒世恒言。即使穿越了重建与毁灭的轮回，星移斗转，物是人非，最终仍然是藉由永恒的伟大爱情，牵引着流浪了千年的相爱人儿，在漫长的溯回中认出了彼此。

作者：郁建萍

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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