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产戈恩案波云诡谲，牵出背后日法美斗法大戏
▲ 1月8日，日本东京地方法院就日产汽车公司前董事长卡洛斯·戈恩拘留理由举行听证会。|新华社
1月8日，日产前法国籍董事长卡洛斯·戈恩首次在东京地方法院公开亮相，并坚称自己无罪。这距离他被捕已经过去了7周。2018年11月19日傍晚，卡洛斯·戈恩刚抵达东京羽田机场，就被东京地方检察院逮捕，此事立即成为爆炸性新闻。
戈恩是商界的一位传奇人物，他的被捕在日本和法国都引发巨大反响。而在戈恩被捕事件中，一直让舆论感到，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整个局势的发展。东京地方检察院最初要求批捕戈恩时，用的是涉嫌违反金融商品交易法中规定的虚假记载的罪名。但是当检方去年12月10日再以同样的名义要求延长拘留时，被东京地方法院驳回。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涉嫌违反公司法的罪名。同样，对于完全可以采取保释措施的戈恩，检方好像预留了一手一样，禁止保释，且目的似乎就是要继续实施对戈恩的拘留。
有分析称，戈恩事件的背后牵扯到了日本和法国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甚至隐约有美国的介入。经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戈恩的各种罪名指控，检方仍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戈恩事件的前景如何，仍是一个未知数。
曾助日产绝境中起死回生
日产，是日本的一家汽车制造商，由鲇川义介于1933年在神奈川县横滨市成立。1999年，因背负2万亿日元的沉重债务，日产濒临破产。彼时，法国雷诺汽车公司伸出橄榄枝，出资收购了日产公司约43.4%的股权。根据日本法律，一旦大股东持股比例超过三分之一，在重大决定中拥有一票否决权。不过，为了安慰日本汽车工业，日产也购买了雷诺15%的股权，但是没有投票权。最终，雷诺并非是收购日产，而是形成了汽车联盟。到2016年，三菱汽车燃油数据造假曝光，造成股价暴跌，日产趁机收购了三菱约34%的股权。这样，雷诺-日产-三菱汽车联盟最终形成。
对于戈恩来说，早在2000年雷诺完成收购日产股份后，就开始担任日产CEO。上任后戈恩厉行改革，首先将消减日产债务作为当务之急。他先后关闭了两家整车厂和3家零部件工厂，在3年内裁减2.1万名员工，并出售不动产改善公司财务状况。通过对病入膏肓的日产狠下猛药，很快就显现了奇效，2001年日产扭亏为盈，获得3311亿日元的利润，2003年全部偿付债务，呈现出漂亮的V字形反弹。戈恩，这位昔日在法国企业界闻名遐迩的“成本杀手”，在日本也一时声名鹊起。因为其出色表现，戈恩于2008年担任日产董事长，2009年兼任雷诺公司董事长和CEO，2016年兼任三菱汽车董事长。
▲2017年10月，由于旗下四厂在丑闻曝光后继续使用无资质检查员，日产新任CEO西川广人不得不再次鞠躬致歉。 |东方IC
2017年，戈恩辞去日产CEO，由其一手培养的西川广人接班，而他专注于董事长一职。本来预定今年3月将在巴黎举行庆祝日产和雷诺公司建立资金合作关系20周年的盛大庆祝活动，但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因利益输送与腐败引不满
2017年，雷诺-日产-三菱联盟的汽车总销量为1060万辆，仅次于德国大众位居全球第二。但自2017年秋季以来，日产公司接连曝出丑闻，导致汽车销售业绩在美欧市场节节下滑，公司全年的净利润下跌33%之多，这对以“成本杀手”著称的戈恩来说，显然日产公司已进入“多事之秋”。
▲1月8日，日产前法国籍董事长卡洛斯·戈恩首次在东京地方法院公开亮相。|视觉中国
不过，戈恩认为此事与他全无关系，应由公司CEO西川广人负责。这让日产公司内部人员吐槽连连：你这算是哪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就在逮捕前举行的董事会上，本该主持董事会的戈恩居然压根就没露面。此外，他前往日产公司总部的频率减少到两个月一次。
日产内部还对戈恩将该公司的利润转往雷诺非常不满。近年来，雷诺公司的利润中来自日产公司的贡献占到一半以上。2017年雷诺公司的营收为587亿欧元，但日产比其高出一大半。但戈恩却俨然是日产公司的“太上皇”，以至于内部员工揶揄日产是戈恩的“殖民地”。日产公司迫切希望改变这一“不平等关系”，但雷诺一直不同意。
此外，没有制约的权力很容易导致腐败，作为企业经营高手的戈恩同样未能避免。随着其名声日隆，戈恩开始将企业视为个人财产。从2009年开始，日本规定上市公司高管1亿日元以上的收入必须申报，戈恩每年的申报额为10亿日元。但实际上除了年薪外，日产公司与其签署的协议还以顾问费名义每年额外提供10亿日元，在其离任后一并支付。日产公司每年还向其姐姐提供10万美元“顾问费”，实际上其姐姐不做任何事情。戈恩还在贝鲁特、阿姆斯特丹和里约等地购置豪宅，仅贝鲁特的豪宅就不下500万美元。
去年3月日产内部就举报戈恩有瞒报收入嫌疑，并将举报材料移送检方，检方从6月开始调查。结果显示，在2009年至2014年5年间，戈恩的实际收入是99.98亿日元，但实报仅为49.87亿日元，这最终导致戈恩被捕。戈恩被捕后，日产公司去年11月22日召开临时董事会，宣布罢免戈恩的董事长职务；11月26日，三菱公司也召开董事会做出同样决定。但雷诺在11月20日举行的董事会上，却没有解除戈恩的董事长职务，仅宣布由首席运营官暂时代理CEO。
背后可能涉及日法美博弈
为了尽快平息这一事态，借2018年11月底参加G20峰会之机，法国总统马克龙要求会晤日本首相安倍，这是原先没有安排的，于是安倍应约会晤了马克龙，但时间仅15分钟。马克龙强调维持三家企业的合作是至关重要的，日方对戈恩应正确履行司法程序，表明了法国政府对戈恩的支持姿态，也表明法国不希望就此结束三家企业的合作关系。而法国国内还对日本拘押期限过长的司法制度不满，尤其是此案明显证据不足，取证困难。但安倍则表态“此事应由企业当事人来解决，政府不应介入”，表达了相对超脱的姿态。用法国《世界报》的话来说，双方已在此问题上展开了“外交战”。
为何一个企业领导人被捕会引发日法“外交战”呢？实际上，雷诺公司是一家法国“国企”，法国政府是该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拥有15.01%的股权和30.02%投票权，日产虽然拥有雷诺15%的股权，但没有投票权。为了维护雷诺的利益，马克龙势必会出手。
此外，日本政府对戈恩被捕的介入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日本检方逮捕戈恩的次日，日产的一名专职董事前往政府汇报。但他没有去主管相关事务的经济产业省，而是径直前往首相官邸见了官房长官菅义伟。在随后的记者会上，菅义伟表示，今后在此事上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话，他将竭尽全力，希望三家企业的合作关系能得以维持。
菅义伟插手此事，是因为日产公司的总部位于横滨，而那里正是菅义伟的选区。因此长期以来，日产的重大事务均向菅义伟汇报请示。一些分析人士认为，逮捕戈恩就是为了牵制支持雷诺争夺三家企业主导权的法国政府，甚至有人直截了当地将此举称为“一次拙劣的政变”。
戈恩被捕和受审，无疑将对日法关系带来很多不确定因素。除此以外，逮捕戈恩不排除还有美国因素，因为戈恩对美国提高进口汽车关税一直坚决反对，在华盛顿看来此人无疑是一个刺儿头，必欲除之而后快。另外，道达尔等法国企业也曾罔顾美国禁令与伊朗开展交易，马克龙更是提出要建“欧洲军”。如今日本检方逮捕戈恩，对特朗普来说当然是很爽的事。
作者：陈鸿斌 刘洪亮
编辑：陆益峰 吴姝
责任编辑：宋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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