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与画】麦克利斯与莎剧《皆大欢喜》| 叶扬

通常被视作西方传统里最早独立创作的诗人、与荷马差不多同代的赫西奥德，是个牧羊人。他在《神谱》一诗的开篇，叙说自己在缪斯所居住的赫利孔山脚下放牧羊群时，女神教会他吟唱美丽的诗歌。不过他现存的作品除了描摹奥林匹斯山众神家谱世系的《神谱》之外，只有描写耕织、航海的《工作与时日》，所以亦被称作“教诲诗之父”。古希腊晚期的诗人忒奥克里托斯，开创了“牧歌”这一形式，以户外的田园作背景，让牧羊人在诗中讴歌爱情与人生，对后世影响很大，从古罗马的维吉尔到英国的斯宾塞，都有仿效的诗作，而且这种体裁还扩充到了散文传奇和戏剧等文类。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将许多场景放在恬静如画的亚登森林，就是“牧歌喜剧”的代表作之一。同代英国作家托马斯·洛奇在1590年发表的的传奇小说《罗瑟琳》，为莎翁提供了现成的故事情节和大部分的剧中人物。不过戏剧的灵魂在对话，在语言。莎士比亚在这部五幕廿二场的喜剧里，不仅以紧凑巧妙的对话让人物更为饱满丰富，还添加了侍臣杰奎斯和小丑试金石两个人物，前者探讨人生真谛，言谈充满哲学意味，后者的插科打诨也是语带机锋，大智若愚。除此之外，虽然此剧散文说白接近六成，但是在韵文部分里，剧中的歌曲数量在全部莎剧中高居第一，为整部作品平添了优美的情趣。耶鲁大学名教授、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认为“假小子”罗瑟琳是莎翁笔下最为成功的女性人物之一，此言不虚。

这部莎剧曾经受到两位大作家的批评。托尔斯泰嫌剧中的人物不讲伦理道德，还讨厌小丑试金石说不完的傻话，但是窃以为作为批评家的托翁，远不如作为小说家的托翁，这种带有偏见的说法，与文学本身没多大关系，不听也罢。萧伯纳倒是从艺术观点出发，认为此剧未能体现出莎氏最高的水准；这也是见仁见智的事，不过他指出此剧所用的标题（直译当作《如尔所愿》）说明作家在结尾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善、美大获全胜，只是为了取悦观众，其实自己也知道世上实在不可能有如此“皆大欢喜”的好事，说得倒也不无几分道理。时至今日，《皆大欢喜》已经成为莎剧中最受观众欢迎的剧目之一。英国著名演员劳伦斯·奥立佛出演的第一部莎剧电影，就是主演此剧的男一号奥兰多。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纽约百老汇上演此剧，由美国著名演员凯瑟琳·赫本主演罗瑟琳，曾经创造了连演一百四十五场的纪录。

爱尔兰出生的十九世纪英国画家麦克利斯于1854年所作的这幅油画，高129厘米，宽177.1厘米，画的是此剧第一幕第二场摔跤比赛即将开始之前的场面，现由私人收藏。以前介绍过他描绘《哈姆雷特》的“剧中剧”（第三幕第二场）的油画，曾经提到他在描摹人物的细节上非常忠实于原著。这幅画也是如此。画面正中，篡位的公爵弗莱德里克坐在左侧，右侧站着他女儿西莉娅和侄女罗瑟琳，公爵身后站着侍臣勒·波和三位随从，左前侧站着摔跤手查尔斯，一脸骄横。两位女郎足下坐着仰面上望的试金石，还添了剧场里见不到的一条小狗。画面右侧站着奥兰多，目光冷静地打量着对手，似乎胸有成竹，身后站着忠心的老仆亚当，眼神里对少主人透着关怀。剧中人物，一一活灵活现。

作者：叶扬
编辑：范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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