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南方人,开始喜欢上邻家街道某个店中的馄饨时,他就开始跟那个地方结缘。
小时候,在武汉最喜欢中山大道芙蓉酒楼的抄手。母亲不能听芙蓉酒楼四字,一听就会说,当时第一次你在那吃得非常香,旁边一个老先生迟疑半天,走至桌边,叹口气劝道,要舍得带小孩经常去馆子吃,别太苦了孩子。那时街头还可以看见流动的馄饨担子。老板一根扁担一头挑着火炉锅碗,另一头挑着小木桌凳,走至路边放下就是一个馄饨摊,现包现煮现吃。很多年后读《笑傲江湖》衡阳城雨夜吃馄饨,才想起,那一副馄饨担子,20世纪80年代还看得见。
等在上海读书生活工作,不知从哪天起,夜里10点离开办公室会去吃一碗馄饨暖身子。家附近是一家千里香馄饨。老板兄弟两人大概20出头,一人包一人煮。一次吃完之后又去看他们的价目表。他们不知发生什么,很紧张。跟他们,说想看看明天吃什么,老板哈哈大笑声也就散入夜空。一个深夜,腹中饥饿,遂去家附近一个餐厅。老板听口音是一个很和气的广东人,很小的厅里面卖着海派和粤式点心。过一会一位老阿叔走进,感谢老板一直帮忙提供各种点心,说今天不要包上海大馄饨,还是包广州小馄饨。老板微笑着开始包,也没有说广州没有馄饨,只有云吞。蒸汽腾腾的厅中,上海普通话和粤式普通话亲切地交谈。
2019年调至珠海工作,一直未找着心仪的馄饨店。今年一月底始,每天坐家中闷得慌。近来状况改善,允许餐厅堂食,立刻出去觅食。唐家湾中看见一家云吞店,窗明几净,卖一种从未吃过的虾籽云吞。现包,得等一会儿。然而也就表明这肯定为店中特色,不能丝毫怠慢。第一次等时,几个中学生跑进去,嘻嘻哈哈,一人一碗鲜肉云吞面,吃得很开心。便明了,这家店想必植根邻里已久,父母不高兴做晚餐时,就给点钱打发孩子去一家放心的店。等一碗虾籽云吞端进桌,每个云吞里包着饱满的虾黄,还略带嚼劲。却是跟鲜肉云吞一个价。江南大概至少50元一碗,而唐家湾才13元。第二次去,柜台的阿姨依然说要等一会。但她怎么也算不清账,直至老板跑过去,直接机器开出收银条。调侃她数学太差,老板笑嘻嘻说她大概惦记着晚餐,现在已经晚餐时间。果见她欢天喜地地奔向餐厅一个角落。晚餐后唐家湾转一圈,买块玉,归家时路过,店已关门,阿姨和她朋友坐在路边的昏黄灯光中开心地聊天。我向她挥挥手,她茫然地看着,大概已经不记得是谁。
一碗馄饨,生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