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大学毕业的侄孙像被浓霜打蔫的苗禾,没精打采,慵懒疲沓。我问乃父,证实我的洞察:与热恋的女友闹掰了!根据我的经历,如此突变,多数是男方缺失第N次按响门铃的执着:有一对恋人闹了大别扭,男方负气摔门而去,继而冷静转意,随即返回,摁响门铃。与此同时,女方也原谅了他,听到铃声,一阵惊喜,可是高光时段的她,却端坐沙发。第二次铃响,气消大半,但仍矜持“自重”。当第三次门铃震响时,她款步走向门钮:正想拧把,突然收手,决定再考验一下他的诚意,若再度响起,她就嗔、喜、嗲地拥抱他。孰料门外的那位不解其意,气恼随着按铃次数的递增而上蹿,设定底线:若第三次再无反应,就立即离去!结果,一门之隔,已趋成熟之果,一下萎靡成陌路。
曾经N次按响“门铃”终成天作之合的过来人的我,决定挽回这对将溺没于爱河的“啼笑姻缘”于既倒。我颇具仪式感地诲之以娓娓和谆谆。
我这恋爱“春汛早”。还读高中时,因为我与现在的老伴同街道、同籍贯、同爱好、同为班干部,她既淑又俭,日后必能与我个性张扬的母亲同栖息一个屋檐下,于是我“理性”绸缪,咬定青山。但是,发轫间的磨合却如过山车,屡遭“闭门推出窗前月”,甚至遭斥喝:“滚远点!”我虽“折戟沉沙”,却未挫东山再起复按门铃的“刚毅”。不久,我终获契机:她因喉疾请长假,我立即凝神推敲、几易其稿,恭楷书写地寄去一封慰问信。我深知这信实际上是孔雀开屏、弯道超车、成败一举但决胜率大的敲门砖。果然,一石激浪,她颇通文墨的父亲和大学生长兄都读了并予点赞:这人字墨不错,也懂礼仪,反正住得近,可以请他来坐坐。自然,正面凛然的她,其实早被撬动,只是表面矜持而已。这会,她一定积极捧哏了。“借道灭虢”计成之后,我再度夯实,听高人指点,陪同去沪上著名的五官科专科诊治,半小时立竿见影,于是,按响这最后的两次“门铃”之后,“人面桃花相映红”,“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侄孙是念文科的,我让他背唐代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他脱口而出但不解我的用意。我问他:崔护的怅惘若失是怎么会生发的?他当时考场失意,邂逅心仪的“人面”,彼此有好感,而他却绅士式地拘谨,不敢主动去“按门铃”,第二年再度光顾,“人面不知何处去”,留下千年之憾!
我还告诉他,“送再多的玫瑰花,都是最浅表的示意,而第N次去按响门铃,这才是攻城略地的决胜举措。”我说。侄孙嗯嗯连声,神情和悦,似乎也有了去摁门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