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过年,对于漂泊在异乡的打工人来说,是一场灵魂与味蕾的双重考验。不回家过年,就意味不能见父母见手足,不能吃到家乡能让胃熨帖的丰盛年夜饭,这乡愁的密码,岂是他乡哪怕是有鲍鱼龙虾的大餐所能解锁的。
单位统计哪些人回去过年时,先生一直犹豫不决,他的内心当然蠢蠢欲动。一家三口在沪过年,实在是太冷清。年夜饭做多了,就意味着后面天天吃剩菜,做少了,又没过年的气氛。去年好歹还接母亲来沪一起过大年,结果疫情突起,又把她老人家匆匆送回。今年原计划是回家乡小城马鞍山过个团圆年的,谁知这疫情经过了一年的时间,还是盘桓着不想走。
在犹豫观望中,我和家人也作好了不回去的打算。妈妈在视频里也一再关照,过年还是不要回了吧,等天气暖和病毒没了再回不迟。于是,我把早就准备带回去送给妈妈和妹妹一家的礼物打包寄出,还在网上买了上海的土特产也快递过去。既然人没能回家,就让新年礼物代表我的心飞回去吧。
谁知,礼物还在回乡路上呢,我已开启了天天收快递模式,都是家人朋友寄来的年货,真是心有灵犀不点通。油炸的新鲜肉圆、自制熏鱼,自家灌的香肠、腌的腊肉,正宗乡下的老母鸡,沉甸甸的一包又一包。这些年货我做不好,在沪时,也曾尝试过一二,均以失败而告终,终于承认自己根本没这天赋。而妹妹则得到了父亲厨艺的真传,做什么像什么,总让我回忆起“爸爸的味道”。收到这独一无二的家乡年货,当然欢天喜地,但新鲜的水果一箱接一箱地快递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会买吗。妹妹解释那是为小朋友过年准备的。本来我就有留沪过年的第二手准备,荤菜、水果均已备足,冰箱早就塞不下,这下可好,厨房间的地上更是挨挨挤挤铺满了吃的,走路都得小心别磕着碰着。
年货一到,思乡情切,味蕾先行。晚上就迫不及待用香肠做了一顿腊味煲仔饭,再蒸上几个香香的肉圆,炖了半只老母鸡,这一顿,吃得我们仨回肠荡气,意足心满,万念俱消,在故乡的味道里沦陷。
有个闺蜜,见我写过一篇关于喜欢吃阳澄湖大闸蟹的散文,出手阔绰地寄来了一箱阳澄湖大闸蟹给我作年货,简直把我惊住了。首先想到的是这份深情厚谊,我该如何还呢?于是,致电感谢,她却说,还什么情啊,你曾帮过我啊。她说起一件过去了好几年、我差不多都忘却的往事。想想人与人之间真有缘分之说,我和她,几年见不到一次面,却照样心意相通,她在我心中是天使般的存在,一辈子也不舍得弄丢。这份情,先欠着吧。有句话不是说,急于还人情,其实是一种忘恩的表现。你欠我,我欠你,一辈子才有剪不断的牵扯。
这真是一份有特别记忆的年货,因为连续两天早晨起床,我都发现有大闸蟹逃跑了。遂与家人满屋子里寻找,找到后又开心大笑。
收到的年货多到我们仨根本吃不完。于是,我再把它们分享给这里的朋友与同事,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来自徽州人民的年味。恰好办公室有个爱旅行的同事对古徽州各处景色赞不绝口,如数家珍地说哪里哪里都是还没有被商业化的好去处,有些地方连我这个正宗徽州人都没去过。说话间,他流露出“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的星星眼,顿时使我老怀大慰,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被人夸。
想想还是过年好,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因为佳节而浓稠了许多。今年虽不能面对面地拥抱,干杯,但这邮寄的年货里饱含着彼此的相思、牵挂和深情的祝福。
唯愿国泰民安,等来年春节我们一定会相聚,觥筹交错,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