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镇卧彩虹,十里长街酒旗风。
江南的好水,创造了美酒。每次端起酒杯,我总会涌现外婆轻健和蔼的形象。我小时候,寄居在外婆家中。在江南的年尾,外婆都会忙着打年糕,酿米酒。每次过年,我总是兴高采烈,被外婆那忙碌不停的身影,热火朝天的劳作融化得欢天喜地。
手脚麻利的外婆,往往把精选的圆润糯米,在清水中浸泡。当糯米吸足水分、淘净后,会呈现出亮晶晶的模样,犹如珍珠般的漂亮。
在糯米开蒸前,外婆总是把家中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灶具擦了又擦,锅台洗了又洗。然后,她净手静心,在灶前跪拜。外婆说,这是对酒神的敬畏,对自然的敬重。只有这样,酒神才会保佑我酿出香醇的米酒。其实,这是有科学道理的,除灰净屋,是为了保证蒸汽上冲时,没有灰尘跌落,不会沾上油渍等异味,让米酒酿得更纯正。而上香跪拜是为了让心虔诚,不带丝毫的杂念。因为,只有心静才能成就事业。只有醇香的米酒,才能算得上是好酒。
一切准备停当,外婆便在屋里的大灶上,安置好一只蒸笼,将淘好的糯米蒸熟蒸透后,随之倒进七石缸中,播撒上酒酿,搅拌均匀,并提上几木桶清澈的河水,将水缸严严密密地封好。在忙碌的间隙,外婆告诉我,酿米酒酒酿是关键,它是点化剂,这药引子要严格挑选的。若是假冒伪劣,这一大缸糯米就白白糟蹋了,那是非常罪过的事。
我小时候住的外婆家,屋前房后河水清澈,水草鱼儿,透明见底。河床上铺满的破碎瓦片和发光瓷片清晰可见。农闲季节,冬季的河水,澄净如练,沉淀着少许微生物,便于糯米在酒酿的点化中发酵。
外婆酿的米酒,虽然委身于一只简陋的七石缸里,搁在天井中的一角,毫不起眼,既没有漂亮的名称,更没有贵重的身份。然而,它的口味绝对醇正,浸润着浓浓的乡情,散发着江南的风情。同时,也融化了外婆生活中的甘和苦,人生期盼和追求。
外婆的米酒,没有忧伤,只有豪爽。它是江南人禀性的抒发,诗情的告白,象征着外婆淳朴、谦和与温存的性格。童年时光,我印象深刻的是,几次年夜饭,吵着要喝外婆酿的米酒。随着自己人生经历的丰富,生活的磨炼,才知晓米酒的酒性。酒虽是米做的,但劲道浓烈。那蜜色的浑浊,犹如江湖,提醒着人们,凡事需要保持冷静和清醒。
外婆的米酒,浸透了她老人家对人生的感悟。它是一种方言,是一剂生活的良药,能消释乡愁和化解悲伤。(曹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