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鼠到牛,从冬到春,中国的“黑吉辽”,却有一个多事之秋。雪原冰河之下,总有起伏波折……因为工作关系,在疫情散发、形势吃紧之前,我去了一次东北,见了不少东北人,老老少少、有哭有笑的东北人。
“俺们那嘎都是东北人”“那个人他不是东北人”……尽管关于东北人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说法,但整整20年前的这首《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还是唱出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欢乐逻辑。听歌里唱的“猪肉炖粉条”“榛蘑”和“酸菜”,东北人真的总像东北菜一样豪爽敞亮,永远大笑着把酒干完吗?
就说雷锋吧。这个从湖南闯东北的22岁小伙子,如果活到今天,就是一个矍铄的老爷子了。在雷锋诞辰80周年之际,抚顺市雷锋小学的老校友们回到母校,他们是雷锋曾经辅导过的小学生。古稀之年的大爷,至今记得雷辅导员手上被地主留下的三道刀疤,说起来老泪纵横,替他疼在心底。
年过七旬的大妈,回想起近60年前的那个开学日,就在分发新书的时候,传来“雷叔叔出事了”的消息。她和小伙伴飞奔到正在抢救雷锋的二院墙外,小手扒着栏杆、踮起脚尖往里看,哭着等到天黑7时多……送葬那天,70万人口的小城10万人上街,孩子们听见老人家随着灵车呼喊:“雷锋啊你走得咋这么早,不如换成我这把老骨头!”而今唠着唠着,这些爷爷奶奶们又抖擞地合唱起那首学雷锋的老歌……
作为上海人,父辈知青去过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我这次也到了“黑兄黑妹”播撒青春的北大荒。这片黑土地,不仅沃土肥水,也是黑金流油。在大庆的原野上,铁人王进喜率领的1205钻井队走过一个甲子,依然在几万个井口“开荒拓土”,累计掘进了相当于350多座珠峰海拔的深度。
东北的大老爷们儿,泪点挺高的,但不是没有。这些硬汉子选择钻井就选择了孤独,一年270多天“出差”野外,与老婆孩子聚少离多,与队里弟兄却不是一般的铁。有人说,“宝宝问爸爸上的什么班,咋不回家”;有人说,“儿子学加减法,倒先学会了倒计时”;还有人说,“女儿三年级了,和我一点也不亲……”最后,有人说哭了,“咱不说这个了……”
东北,绝非生来好命;东北人,并不是天性不哭。近百年以来,近百日以来,雪原冰河之上,总有颠簸沧桑,哪怕烽火硝烟,哪怕中高风险,也每每变为匀匀的积雪、平平的冰面……再怎样的极寒之地,也有雪化冰融之时。不相信悲情,不相信眼泪,战天斗地、其乐无穷。
冬天才是最渴望春天的季节,在行将悲观的时候更见确幸的乐观,把一杯子愁苦都干到肚子里,吐出来另一首高亢带感的快活歌。记着泪点,不忘笑点,这恐怕就是江南人眼中不一样的东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