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的水彩,我被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能把水彩画得这么灵,这么好。

为生命画肖像-LMLPHP

杨建勇先生

我第一次认识杨建勇先生时,问他,你画什么样的画呢?他告诉我:水彩。

哦,水彩。我就不吱声了。

我们画过画的都知道,水彩作为材料,表现力有限,分量轻,几乎只够用来画草图。等我见到他的水彩,却被吓了一跳:咦,这个人怎么能把水彩画得这么灵,这么好——有光感,有质感,有品位,透气生动……我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及至一起出去玩,更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车里多出了他,好像多出了好几个人,因为他不停地发现有趣的东西,动人的东西,仿佛是同时有几双眼睛往不同的地方在看一样。凡是让司机把车停下来拍照时,我拍个三张五张就完事了,他却能拍二三十张,嘴里啧啧称赞,又笑又叹……比如牛背上结着的冰霜,荒地上的一段枯木,树梢上剩下的唯一一颗果子……他拍那些我不会去拍的东西,上了车在相机屏幕上划拉给我看,我又被他吓了一跳——原来,人和人的心灵感受力会有那么大的区别啊!

再来看建勇先生的画,我就不是仅仅看画了,而是去看一个丰富敏感的心灵是如何在画中折射出来的。他无论画人像、禽鸟、花朵、山水,都是他的那个“腔调”,满纸的灵气,件件东西在纸上活转来,叫人看了又看,目光舍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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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勇先生的水彩画作品

我不想称赞建勇先生的绘画技术,这里不妨来说说我最欣赏他的那种与艺术相处的方式吧。我想到用这样一个词去描绘:“轻盈”。说来,带“轻”的字眼一般不会被人拿来作为赞语,尤其艺术家大抵都愿意听“轻”对面的那个字——“重”。重才意味着有分量、有深度、有厚度、有水平等等,“轻”算是哪一出呢?

其实不然,轻比重难,“举重若轻”从来都被视为是个大境界,武林里的最高水平不就是四两拨千斤?再看,最终让西方艺术改道的人,并不是那个创造力超群,画下成千上万张作品的毕加索,却是那个做作品最少,轻松俏皮地给《蒙娜丽莎》画胡子,在小便池上签个名就算作品的法国艺术家杜尚,不是吗?就连我们中国文化核心中的儒家,在《论语·先进》篇中也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记录:孔子他老人家闲来无事听几个弟子谈人生理想,子路和冉有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谈“为政”的高远理想,并没有得到老师的赞赏,反而是曾点在最后慢悠悠说出的愿景:“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沐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得到了老师的首肯,慨然叹曰:“吾与点也!”看,我跟曾点的看法一样啊。

建勇先生与艺术相处所以是轻盈的,了解他的朋友都知道,他读书,写文章,旅游,做策展,办活动,喝茶品酒看风景会朋友……一件都不落下,很会白相。其实会用功不难,会白相才难,因为当一个人的生命到达一定高度时,委实需要很多东西去“喂养”:自然界里的霁月光风,心灵世界里的感应沟通,人情世故上的知己知彼,才足够撑得起他那种生命格局和人生排场,缺了一点点都不灵的。建勇先生因此总是先去饱满了自己生命,然后顺便把笔下的艺术也饱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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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勇先生的水彩画作品

2020年是特殊的一年,喜欢交友旅游的建勇先生和大家一样只能禁足,我很有兴趣来看他是如何度过这种时期的。照他自己的说法是,“病毒改变了我们的行为方式,它似乎还不会停止,终有一天我们的哲学也会改变。”他于是先放下了早两年在“南书房”里晒着午后的太阳,读读宋人的山水,在遐思中与古人对话的那种山水题材,他在2020年画下的东西,是借助形象来直接表达与生命有关的思考了。看他画的一堆瞪着眼睛的鱼,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不解和不甘似的;一只只火烈鸟戴着并不起作用的口罩满世界乱跑,天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在等着它们……这类形象都关联着整个世界在2020年这个巨大的休止符中都该去想想的那类事体:什么是活着的方式,什么是生与死的关系……可我同时还是看到,所有这些题材的画中还是有着建勇先生一贯的“腔调”——一股子灵气在其中流动,那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遮蔽的。

眼下看看又到了春日佳时,料想建勇先生也该“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沐乎沂,风乎舞雩”,待到“咏而归”后,必定又有更多佳作问世。

期待。

04-27 15: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