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春里是一条老式旧弄堂,这里有很多老建筑,一色的砖墙结构、木门,楼上楼下,海派风格。几十年风雨侵蚀,那原本油漆得乌黑的两扇木门,都有点斑斑驳驳了。31号是诸多老建筑中的一幢。当年,聂耳为躲避云南当局对进步学生的迫害,辗转来到上海,就住在31号。早些年,我住虹口,与同春里近在咫尺,后来,阅读了一些资料,又去了聂耳家乡采风,我对同春里31号有了更近距离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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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春里31号的真正名字叫福兴公寓。公寓二楼,是昆明云丰商号设在上海的分店,对外叫云丰申庄。昆明云丰商号原来是一家皮草行,因经营亏损,遂改行从事香烟买卖。聂耳来上海后,住在二楼一个房间,既小又暗还闷热,白天也要开灯。房间外,有一个铁扶梯,年代久了,已显陈旧。沿着扶梯往上走,是一个共用的小晒台,聂耳住下后,小晒台成了他练习小提琴的地方。

同春里的环境嘈杂,卫生条件也不佳。聂耳从不习惯到渐渐习惯,最后融入了上海石库门生活。在同春里期间,他学会了生炉子、做饭,衣服、被子脏了,自己洗、自己缝。白天,他去附近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采购“大联珠”,然后去邮局、码头,将香烟寄往昆明。到了晚上,公寓内外,充斥着喧哗声、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但他充耳不闻,继续读书、学习。

来上海前,聂耳是云南省立第一师范的学生,参加了校共青团组织的读书会,对马克思学说产生兴趣。来上海三个多月后,他参加了进步组织“反帝大同盟”。一天,昆明朋友来信,托他在上海购买电影拷贝,给了他一百元报酬。他给母亲汇去五十元,余下的则用来买书、添置过冬衣服,还买了一把早就想买但又没有钱买的小提琴!工作之余,他就跑上晒台练琴,一站就是几小时,不管天热天冷,从未间断。从此,同春里就响起了“练习曲”,响起了舒曼的《梦幻曲》,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小提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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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昆明云丰商号因买卖香烟偷逃税款被当局重罚而破产,上海云丰申庄也关闭了。突然的变故,将聂耳推向了生活的风口。他在日记中写道:“青天白日中突来一个霹雳:‘滇记’已发生问题。这事显然在不久的将来要给我一个生活的变异:回去吗?还是找别的事?这两个问题突然萦绕着脑际。”

回昆明吗?不现实。继续留在上海吗?云丰申庄关门了,没有了立足地。夜幕下的黄浦江,浊浪翻滚,聂耳站在黄浦江畔,看江水流去,前路漫漫,人生的驿站在哪?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明月歌剧社招收小提琴手。他前去报考,被“明月社”录取了,从此开启了他的音乐人生。

聂耳在上海一共生活了五年,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五年。五年中,他创作了30多首音乐作品。同春里31号,是他的音乐人生起点。他从这里出发,走向音乐的天空,后来谱写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前年,我去同春里寻访聂耳故居,同春里及其周围的危房简屋,已被夷为一片平地。站在同春里遗址,恍若有烟云飘过,聂耳在同春里31号的生活情景,如影像一幕幕再现眼前。

06-18 2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