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雨黄梅天,过去,户外,湿答答,阴沉沉,雨如丝,如麻,如雾。如豆?有,很少,到炎夏雷阵雨才有。时断时续,人蛮闷的。农家屋里,家家泥地上,本来邪气光溜,干、硬、净,现也在出汗,亮晶晶,湿汪汪。人也感到要发霉了。麦已割,秧已插。做点啥呢?

南风起,大麦黄-LMLPHP

也许,现不懂的人会问,为啥不铺水泥、木地板呢?这与问吃不饱米饭的人为啥不吃面包,理一样。水泥,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乡下想买?做梦去吧!上海市区,凭户口本,拎了只铅桶去,骑车——自行车,只能几斤,补补什么缝,嵌个什么洞,还勉强行。那农民可难了。晓得?

说回来吧,那伲浦东人做点啥呢?浦东每个宅头上,竹篱笆小枝杨圈里,远近均无闲人,忙,做酱黄搨饼。准备做吃一年的酱菜。

不是割了麦吗?“四月南风大麦黄”,农历四月,推磨磨粉,大麦粉。再用粗绷筛筛出粉来,揉成黄黄的面团,做成像小鞋底似的酱黄搨饼,先放到蒸笼里蒸,蒸好了。冷却了,然后拿个干净栲栳(不懂的请查《水浒传》第25回武松杀嫂段)来,倒过来磕干净,铺上一层新麦秸秆,把饼一个个分开,铺在上面,铺满了,再铺一层麦秸,再是一层饼,直到栲栳装满。搁在闲处。不到一个月,六月初,大(念杜)日(念聂)头,打开都霉了,一股霉香味直冲鼻子。把霉尘用板刷刷干净,大太阳底下,晒干,备好。盐要粗盐,姜,再到药店买几束好甘草,切成一段一段,用上好井水,倒入酱缸里。这缸现已绝迹,得说说。比脸盆大,酱黄色,外面粗糙,里面略光滑点,都从宜兴来。家家都有,且有几只,或成套。是吃饭家生,要用格,能没?甏放米。缸做酱,踏咸菜。能没?不过,米甏,外壁要细巧些,开口处细腻光溜不剉手,下面横条丝纹,易搬移。家家都也有几个,富一点的,更多。现在姑娘要讲白富美,老法里时,要看缸甏多不多。很简单,会过日子,就行,没啥过多花样经。

两三天,香气满宅,漫漫游荡,悠悠飘扬。一周以后,把糠筛格大里晒过的嫩黄瓜放进,三四天后,杨柳荫里榆树底下,泼过水扫过地,摆开小台子竹椅子木矮凳,一家人吃夜饭。品尝新酱瓜、一切两的新咸蛋,鲜,甜咪咪,咸呔呔,赞来难以言语。树上柴(念沪语音的柴)蝉在开始鼓噪了。那已是夏景了。一阵阵清风吹来,那可是天上人间!

但这都是老底子老法头的辰光,还不懂的,可问问老戏阿必大拉婆阿妈。

但要好太阳!现在的天气可能要弄僵格,做酱瓜。

07-04 1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