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文摘自《周恩来卫士回忆录》,高振普著,人民出版社出版
罗青长时任中央调查部部长,他一直兼任周总理办公室副主任。1965年,周总理办公室撤销,改为总理值班室,罗青长虽不再是副主任,但因工作关系,还是有联系的。1974 年总理住院后,没有机会见罗青长了。进入1975年12月,总理病情加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进入昏睡状态。12月20日晨5时,总理让我请罗青长来医院,他声音很低,口里重复着罗青长的名字。核准后,我要通了罗青长的专线电话。罗青长听我说是周总理请他来,感到非常突然,自从总理住院后,他很想来看望,但一直没有机会。因为仅仅为探视,是不会被批准的。当他听我说,让他马上来三〇五医院,他还重复地问我几次以确认一下,最后才问我三〇五医院的具体位置,说是马上就来。
我回到病房准备向总理报告已通知到罗青长。但当我靠近病床时,总理已经睡着了,所以只好等他醒来。我站在床边,一直等到他醒来,他睁开眼便问我:“通知到罗青长了吗?”这次吐字特别清楚,我说已告诉他本人,总理说:“他一到就让他马上进来。”
罗青长住在北京的西郊,离三〇五医院较远,7点多钟他才到医院。等罗青长进了病房,总理又睡着了。他只好退出病房,到我们值班室待着。罗青长向我们询问了总理的病情,他边流泪边说:“总理都病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让我们这些人来看看?原在总理身边工作的同志都想来,但又不敢来,也打听不到总理的病情,过去在报纸上还能看到他会见外宾的消息,这几个月连消息都没了,我们更着急了。”
▲ 20世纪60年代初,周恩来、邓颖超与身边工作人员等的合影。左三为罗青长
我对罗青长说:“你是咱们总理办公室第一个被约见的人。”
总理醒了。此时是8点55分,张树迎说:“高(这是他对我习惯的叫法),还是你带罗主任去吧。”我和张树迎是一人一天的班,今天是张树迎当班。总理病重后,我们几个人都守在医院,很少回自己家,家里有事也只是白天回去看看,晚上都住在医院。
罗青长疾步走近病床,握着总理的手,叫了声“总理”,就哽咽了。总理示意他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开始与罗青长谈话。总理说话声音很低,但吐字还清楚。罗青长看着总理消瘦的面容,难过和激动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同时又有些紧张,他说听不清总理讲什么。有些话是我把耳朵贴近总理嘴边才能听清,然后再说给罗青长,有的事情我可以懂,有的事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原话照传。我问罗青长:“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他说:“懂,你就照传吧。”
谈话进行近二十分钟,罗青长握着总理的手说:“请总理放心,台湾方面的工作会继续做,按照总理的交代多做工作,简报的事会更加细心,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总理点点头,说:“我要休息一会儿了。”罗青长恋恋不舍地走出病房。
罗青长从病房出来后,没有马上离开医院,他要等着见邓大姐。大姐9点多钟来医院,这是邓大姐每天来医院的时间。罗青长要来医院的事,我们事先已报告了她,所以,邓大姐一到医院就把罗青长约在她的房间,谈话进行很长时间。在邓大姐的挽留下,罗青长在医院吃完午饭才离开。这是罗青长在总理病重住院后的首次来医院,也是最后的约见。
总理约谈简报的事,我一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1996年我有机会随一位领导出国访问,与外交部的一位司长交谈时,才真正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外交部的第153期简报出了问题,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批评。总理为了使中央调查部不要再出现类似的错误,才约见罗青长,提醒他要加倍小心。
此时的周恩来,已是病痛到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但他仍然想着工作,想着在工作岗位上的同志。18天后,总理就去世了。这就是我们的总理,他真称得起是为爱护同志们、为党的事业、为人民鞠躬尽瘁了。
来源:《周恩来卫士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