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互联网时代，经常有声音说阅读削弱了，其实阅读本身并没有减少，甚至拓展到智能手机时代以后，读图、听书、看视频等也算是广义上的‘阅读’，不少人的阅读量还增加了。”刚刚过去的周末，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罗岗与倪文尖、黄平在思南读书会对谈时，抛出一个话题：在注意力经济竞争激烈的时代，为了在更短时间达到高强度的注意力获取，一些浓缩式解读相当流行，类似于3分钟解读一部电影、5分钟讲一本名著……随处可见的“懒人包”式分享，究竟会不会败了经典阅读的胃口？
罗岗认为，阅读量的增加并不意味着阅读强度的增加，阅读的增加也并不意味着读书量的增加，“这里的读书，更多是指带有传统性质的阅读，看你能不能够持续突破注意力的限度，把自己带出舒适区。”但一些读者或网友已经被“宠坏”，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他以《指环王》在大银幕重映为例谈到，当时不少人居然跑去豆瓣“打一星”，原因仅仅是觉得这部电影“太长了”“不够爽”。
在他看来，短视频和弹幕的出现，愈发刺激着人们的感官神经，“比如，抖音、快手等都具有强刺激性，几十秒内‘梗’不断，要抓取网友的注意力。这对经典阅读也提出了挑战，但这件事依然是有必要的，我们这个世界、我们所面对的人生、对自我的理解都是复杂多面性的，不能依赖懒人包解决。”
那么，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文学经典应怎么读？出到第四版、畅销了30年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也在“吐故纳新”。1981年第一版曾由钱谷融先生领衔主编，自上世纪90年代多次修订，如今新增30余篇作品，收录自1917-2009年的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在现当代作品，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
比如，第四版《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特意收入刘慈欣发表在《科幻世界》2000年第7期的《流浪地球》，将科幻小说这一门类纳入中国现当代文学经典。这是对当下社会热潮的理性回应，也是对文学生态的成熟考量。
在倪文尖看来，一代人有一代人对文学的阐释，经典总是被经典的阐释所环绕。但在此之外，他相信经典有它不变的价值和内核，“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每一代人的20岁肯定不一样，但我相信20岁时思考的问题有共通性。”倪文尖寄语中文系学子，希望他们能始终做“高明的普通读者”——有科班意识，能突破“文学爱好者”的天花板。换句话说，就是不仅仅盯着小说情节或好词好句，更要深刻理解作品内容和形式间“一体两面”的关系。
“我们要找到一种新的文学方式来更好地对接时代，而不仅仅是迎合。”黄平认为，文化研究不能局囿于“象牙塔式”或沦为自说自话，而需始终面向鲜活的、正在变化的时代现场发言。“如果能找到这种方式，文学就依然有生命力，如果没找到，或陈腐地认为文学就是永恒、自洽的，那么文学很容易一步步流于边缘化。”
如何突破人们常说的“信息茧房”？罗岗提醒，阅读时不能抱着直奔一个“标准答案”而去，“这就将阅读简单化了，无法对文本展开深层思考和理解。大学中文系学子尤其应该去阅读充满复杂性的经典文本，这种熏陶却令你刷新看待事情的维度和视角，终身受益。”
他认为，要警惕类似“懒人包”“知识胶囊”等速成的贪捷径心态。恰如哈佛大学伯克曼互联网与社会中心研究员戴维·温伯格博士曾发表对“知识胶囊”隐喻的不安——“似乎只要服用了就掌控了知识，等着被喂养并不是一种获取知识的好方法，真正的求知之旅必然包含提问，包含挑战，而不是将知识视为关于世界无可置疑的真理。知识永远承诺开放，而非封闭。”
图片来源：出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