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数以千计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自发赶到龙华殡仪馆大厅,送别泰斗级书画大家、德高望众的文化名人陈佩秋。那一刻申城的细雨霏霏,像极了送别者的心情。
大厅外,肃穆的花篮挽联铺了一路,一直延伸至大厅里。
挂在大厅墙上的照片,是2014年陈佩秋捧得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时拍下的。凝视着这张照片,仿佛先生的音容笑貌宛在。
“画坛巨擘汇山川毓秀鉴古开今,丹霞筑艺林丰碑环宇高华;修行集善以宽人律己慧眼后生,共进颂奇气清华标韵千秋”照片两侧的巨幅挽联,为陈佩秋长达近百年的人生做出注解。
集纳陈佩秋多个访谈、专题节目的视频在大厅循环播放,为人们再度呈现她在书画、鉴定、公益方面的不懈付出。
“高光香千古,健碧咏万春”“德善音容春常在,瑞气书画传千秋”……来自各界人士的太多挽联遍布大厅,写下他们眼中的先生。
“先生师古而不泥于古,同时又以开放的胸襟接纳西方的绘画艺术,尤其是对于印象派画家莫奈、德加、雷诺阿等,只要对自己的创作有所启发,皆能吸收借鉴成为她灵感的源泉。正是这样包容兼蓄的艺术精神使得先生在艺术上取得了卓尔不凡的杰出成就,让历史悠久的传统中国画重新焕发出新的光彩。”
“先生以百折不回和巾帼不让须眉的毅力将她的毕生精力献给了我国书画艺术事业,足以成为后世的楷模。”
“先生阅尽人生百态,世事风云,始终从容自在,依然故我。近一个世纪中国绘画史的沧海桑田,可以在她传奇的生平中看出端倪,而她的遽归道山,给我们留下的不仅是始料不及的悲痛,更是难以弥补的缺憾。”
……
追悼会上,上海中国画院党总支书记陈翔在致辞中如是说道。
而在陈佩秋之子谢定伟心中,众人景仰的陈先生除了是出色的画家,还是出色的母亲,会做饭,能做一整桌的菜,还能说出这些菜的许多门道。“母亲生前特别爱吃素菜,尤爱各种豆子,毛豆、蚕豆、豌豆,有时候一锅豌豆就是晚餐。”
现场他也哽咽地说起,母亲曾把家里的桌子改装成乒乓桌教孩子打乒乓球,她也有着看了一本书就能组装收音机的本领,这在女性中难以想象。
这些生动的细节,无不丰满着人们对陈佩秋的认知。
伴随着《念故乡》的抒情旋律,手执鲜花的人们一一向先生鞠躬,致敬,告别。
今天的送别仪式上,出现了太多美术界的熟面孔。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当代水墨艺术研究院执行院长石墨是陈佩秋的弟子。他回忆道,恩师曾多次对自己说,我们可以多谈谈抽象的理论,中国画千言万语总是一句话,本尊不可丢弃,外来营养不断,方可永葆我中华之精神。石墨也向文汇记者透露,今年1月初与恩师见最后一面时,她曾坦言,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去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那里收藏着很多中国古画,有真也有假,真想去好好地看看,好好甄别甄别,特别是假的,别再让它们贻害后人。
国画家、美术史论家汤哲明说:“陈先生从来就是位仗三尺青锋的侠士,亦执着于学,却更执着地捍卫自己的艺术人生,达于圆满之境。她是清末民初延续至今的中国近现代绘画史真正的句号。她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艺术史的终结。”
“陈先生的文化修养、历史责任和自信的灵魂,是当下我们要継承的精神品格。”原上海油画雕塑院院长肖谷告诉文汇记者。
“我与陈先生交往不多,认识她更多地是从她的作品中。”上海市美术家协会顾问李向阳犹记20年前,陈先生曾以一张青绿山水画参加上海双年展,当时这幅画的旁边是澳大利亚一位土著艺术家用当地矿物颜料创作的作品,这两件作品的并置竟然毫不违和。他认为陈先生的画有别于传统山水,具备当代气息,很了不起。
文汇记者在现场留意到,不少人是特地从苏州、常州等外地赶来送别陈佩秋的。
来自常州的李东平就是其中一位。他既是一位企业家,也是一位收藏家。“陈先生是我们常州的媳妇。我非常景仰她的艺术。陈先生画画特别认真,一旦画得不满意,自己就把它撕了。她也常说,要对得起藏家付出的真金白银,认为轻易送作品的不是好画家。”
别了,先生!
我们亦相信,总有些什么不会永别,那便是先生终将光耀史册的卓越成就,终将由后世发扬光大的艺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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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界人士忆陈佩秋
施大畏
佩秋先生离开我们走了,我的画桌上至今还堆放着佩秋先生每次从国外回来赠予我的她认为我可能会用到的丙烯颜料。斯人已逝,令人悲痛不已。
佩秋先生是一个正直、坦荡的人,她豁达、开朗,有一颗母亲般宽广的心:她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她所热爱的艺术事业,矗立起一座艺术创作的丰碑;她关爱所有认真从艺的学子,孜孜不倦地提供教诲和帮助,甚至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她也会给予她真挚的关爱。
佩秋先生热爱自己的祖国,寄深情予自己的民族,我深深敬佩佩秋先生的博大胸怀,怀念曾经的交往时光,回想起她对我绘画创作上的指点和教导,感慨万分,无法忘却。
我们缅怀佩秋先生,感谢她为艺术世界所留下的珍贵财富,它们一定将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永存。
韩天衡
我和陈佩秋先生相识于1963年,缘于我温州的篆刻老师方介堪先生嘱我带温州皮纸送给陈佩秋、谢稚柳老师,开启了和陈先生近六十年的交往。
陈先生非常了不起,艺术家其实没有性别之分,但由于封建社会的男强女弱思想的残留,总以为男画家比女画家画得好,在这样的氛围中陈先生被公认为是当代一等一流的大家,这是和她付出的超出常人的艰辛刻苦分不开的,实为感佩这样的兼顾家庭和事业的女性艺术家!
我感恩在陈先生处学到了很多,陈先生和谢稚柳先生更胜于元代的赵管,可谓“千年一对,举世无双”,是上海的骄傲、海派艺术的亮点。
张森
在我的印象中陈佩秋先生是一位精力充沛的书画家,到高龄时创作力依然旺盛,见她的书法长卷,精气神俱佳、气势如虹。另外,她治学严谨,讲话直爽。记得有次陈先生和我一起参加“淳化阁”杯书法作品展览的评选,她一一指出不足之处,不令蒙混过关。还有一次,在我们画院举办的一位画家展览研讨会上,有位老先生说:“我们青年们千万不要被传统所束缚”,陈先生当即站起来说:“传统什么时候束缚过你”,她的发言不顾情面,一针见血。“传统”是在不断发展的,艺术史上留下来的各个时期的优秀作品一直是被后人所要敬仰和学习的。陈先生就是这样一位治学严谨、敢于说真话的大书画家,她的逝世是书画界的一大损失,她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和继承。
摄影:周俊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