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说“建筑可阅读”时,究竟说的是什么?
随着《这里是上海:建筑可阅读》一书的出版,答案逐渐清晰。书中收录的56个建筑案例,不仅体现上海各个历史时期的建筑风貌,更包含上海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的丰富信息,折射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在上海交相辉映的过程。它们组成了一部关于上海的“大书”,打开它,也就打开了一部上海乃至中国波澜壮阔的发展史、进步史与创新史。
正如该书编委之一、中国科学院院士郑时龄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那样:56个案例,串起了上海的城市演变;与此同时,该书的出版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期待更多人把它写下去——写在未来的书页上,更写在上海这座人民城市的热土上。
什么样的建筑是可阅读的?和城市的历史文化产生互文
不难发现,这样的讨论实际上就指向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什么样的建筑才是可阅读的?因此,讨论的过程,本身也是形成共识的过程。可阅读的建筑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空间,而是能够和城市的历史文化产生互文,将丰富的内涵熔铸在建筑空间里——几位编委不约而同地向记者表达了这样的观点。
在上海图书馆研究馆员张伟看来,所谓建筑可阅读,就是需要每个人从钢筋水泥的表面进入有血有肉的内里,而这个内里,指的是建筑所承载的历史文化信息,人们常常会通过这些信息而一下子进入这座城市内部,从而与城市建立起密切的情感关联。比如书中收录的渔阳里和中共一大会址,建筑本身普普通通,但是发生在里面的事件,却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走向。对于本地市民和外地游客来说,只有读懂了渔阳里,读懂了中共一大会址,才能真正领悟到上海何以成为红色之城。又比如书中收录的大光明电影院,不仅仅是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在上海的代表作,更因为见证了中国电影史上的多个第一,而书写下上海在中国电影史上占据半壁江山的光影华章。
上海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包亚明则提供了阅读建筑的另一个方式:走读。他认为,对于上海这样一座拥有丰富建筑遗产的城市而言,当我们把很多建筑串起来时,其意义就会大过建筑本身,进而更好地从阅读建筑上升到阅读城市。比如,如果人们按图索骥,沿着数百年甚至千年前留下的松江方塔、龙华塔、豫园,一直走到被视作改革开放经典象征的东方明珠、陆家嘴“三件套”,再到国家会展中心(上海),上海从江南水乡发展到今天国际化大都市的地理脉络、城市定位和时代风貌便清晰可感。建筑布局也暗藏着解读城市演进的密码。书中收录的大世界游乐场、上海音乐厅和美琪大戏院所在的方位,也是当年城市娱乐活动较为集中的区域,而有意思的是,后来的上海大剧院同样处在这个区域内。
如何让更多的建筑可阅读?保护、发现、活化
建筑是城市文化特征的载体。对于在此落户的本地人,建筑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的幸福指数;对于频繁到访的外来客,建筑打开了他们了解城市的第一扇门。因此,对于上海来说,如何让更多的建筑可阅读,同样是一个值得关注、并且正在由《这里是上海:建筑可阅读》一书引向深入探讨的话题。
要让更多的建筑可阅读,需要不断加强对于优秀历史建筑的维修和保护,而这取决于一座城市上上下下对于建筑价值的认可。郑时龄告诉记者,上海在历史建筑的保护上一直走在全国前列,在全国率先编制了地方优秀历史建筑保护条例,而且不单单保护单个建筑,还提出了风貌区保护的概念,这个意识在全国是领先的。优化优秀历史建筑所处的环境,同样是维修和保护应有之义。郑时龄以武康大楼的架空线入地工程为例,认为就是一个让建筑可阅读的很好案例。
要让更多的建筑可阅读,也意味着要去更多地发现“养在深闺”的建筑遗产。张伟以此次收录书中的位于淮海中路的新康花园为例,和一些网红地标相比,新康花园的知名度并不高,价值却不低,不仅建筑风格很有代表性,而且是著名画家颜文梁和表演艺术家赵丹、袁雪芬等文化名人的住所所在地。他提出,优秀历史建筑的保护往往有个误区,就是把大量资源向那些已被认定的知名建筑倾斜,但实际上,历史建筑价值的确认是一个动态过程,需要不断寻找和发掘。
要让更多的建筑可阅读,还牵涉到一个“活化”的过程。包亚明举了两个例子:上生·新所和1933老场坊。这两处都是时下最时髦的网红打卡地,以至于人们会忘记它们的绵长历史。上生·新所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后来成为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所在地,2016年上生所搬迁后,这里于2018年作为创意园区对外开放。1933老场坊兴建于1933年,原来是工部局宰牲场,是全世界唯一现存完好的同类格局的宰牲场建筑,如今已经成为北外滩一个独具特色的创意生活体验中心。在包亚明看来,这两处建筑的更新既保留了建筑中最有历史价值的部分,又为今天人们在其中的活动创造了条件,是历史建筑“活化”的成功案例。“在建筑的空间里注入人的活动,把人的因素纳入建筑空间,由此,才能让更多的建筑更长久地被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