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7日，人们聚集在美国纽约时报广场，手持拜登和哈里斯名字的标语庆祝。| 新华社
在经历了四年的“特朗普煎熬”之后，美国民主党候选人拜登刚一宣布胜选，欧洲领导人便纷纷表示祝贺，期待与美新政府共同修复跨大西洋关系。
可是，拜登尚未正式入主白宫，近日欧盟内部却开始了“拜登当选美国总统，欧洲主权还有必要吗”的争论。那么，被特朗普“美国优先”唤醒了的欧洲主权建设能否继续下去呢？
德国期待继续依靠美国军事保护
争论首先发生在有“欧洲一体化发动机”之称的法德两国之间。11月2日，德国防长卡伦鲍尔在接受美国“政客”新闻网采访时表示，欧洲仍将不得不继续依靠美国的军事保护。
对此，法国总统马克龙16日在接受《欧洲大陆》杂志专访时予以反驳，表示完全不同意卡伦鲍尔的看法，欧洲必须要拥有自己的防御主权。17日，卡伦鲍尔回应马克龙说，虽然她也认同几十年内的欧洲自主策略，但如果没有美国和北约的帮助，欧洲将无法保障自身的安全。
实际上，欧洲专家已经预料，拜登上台将带来欧盟内部冲突。专家分析认为，拜登会首选与德国合作，这可能会引起法国和波兰的不满，进一步加重欧洲既有的分歧。在防务分担等议题上，美国新政府对欧洲盟国依然要求很高，如果欧洲领导人满足美国的期待，则可能遭遇国内政治反弹，使他们在2021年的德国大选和2022年的法国大选中处于不利地位。
那么，德国防长为何如此表态呢？原因大致有三：首先是急于修复德美关系。特朗普执政下的德美关系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美国在关税、撤军、“北溪-2”管道、华为5G等事关德国重要利益的领域对德轮番施压。因而，德国人对拜登胜选多少表现出了按捺不住的喜悦，认为拜登是一个和德国志趣相投的美国总统，拜登政府将在执政风格和政策上发生深刻变化。
德国总理默克尔在祝贺拜登当选时称赞他极为了解德国和欧洲，呼吁美欧必须一起面对新冠疫情、气候变化、恐怖主义和贸易等方面的挑战。德国外长马斯则表示期待拜登带领美国重拾多边主义，同时欧洲也必须习惯于承担更多的防务责任。
其次，德国担心美国从阿富汗和中东持续撤军将导致移民潮重卷欧洲。在新冠疫情下，如果爆发难民潮，这对欧洲和德国的挑战和压力肯定大于2015年。德国2021年大选即将开始，为应对疫情影响的财政支付转移和难民问题都可能成为竞选话题。
更主要的是，德国对欧洲主权和“战略自主”目标半信半疑。德国历来对跨大西洋关系持“战略模糊”立场，既支持构建欧洲自主的外交安全政策又尽力维护与美国的安全同盟关系。
此外，德国在欧洲防务开支方面也有务实的估算。因为疫情对欧盟社会经济的冲击，2021-2027年的欧洲防务基金（EDF）资金比最初计划的130亿欧元下降了40％，降至70亿欧元；太空的预算已降至133亿欧元。
▲ 2019年10月19日，美国正式对75亿美元欧盟输美产品加征关税，法国勒卡内德莫尔一家葡萄酒厂受到影响。| 新华社
法国希望美国不要削弱欧洲主权
法国当然也欢迎拜登带来一个和谐的跨大西洋关系，但欧洲媒体评论认为，拜登的胜利对法国意味着谨慎的乐观主义。马克龙表示欢迎美国回归世界多边秩序，也期望美国不要阻碍欧洲强化战略自主建设。
马克龙担心欧洲对拜登的过高期望会削弱欧洲主权。欧洲主权建设是马克龙执政以来法国欧洲战略的核心。2018年11月18日，马克龙在柏林议会讲演中呼吁强化欧洲主权，提议法德联手让欧洲在全球扮演更强大和更有信心的角色。马克龙强调一个强大的政治化的欧洲才能维护自身的利益和价值观，欧洲需要从欧洲的角度，而非仅仅北约的视角思考地缘战略。
2020年2月，马克龙在法国军事学院讲演时提出，面对未来可能在欧洲出现的常规甚至是核军备竞赛，欧洲应成为国防和可能的核领域中的自主角色，并暗示可以将法国的国家核威慑力量转变为更广阔的欧洲威慑力量。
针对拜登赢得大选，法国外长勒德里昂明确指出，跨大西洋关系将不同以往，法国已准备在与美国新任总统建立关系时捍卫欧洲主权；而且欧盟已经确认在安全、防务和战略上的主权，无论美国总统是谁，法国和欧洲都应在达成数字税协议、加强绿色转型以及发展对中国和亚洲的共同战略等重要议题上继续努力。
▲ 这张11月19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拍摄的屏幕显示，欧盟及其成员国领导人出席欧盟视频峰会。| 新华社
欧盟不应执着于“战略结盟”的陈旧思维
欧盟一直积极支持欧洲“战略自主”和欧洲主权建设。这两个概念突出地占据着2020年欧盟政策议程。早在2018年9月，时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在欧洲议会发表了主题为“欧洲主权时刻”的盟情咨文，提出欧洲必须成为国际关系中更具主权色彩的行动者。近日，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尔强调，欧盟需要自主的战略思维，战略自主不是奢侈更不是幻想。
着眼于现实，尽管欧洲主权概念模糊，但欧盟旨在利用其作为维护欧洲利益的实用手段。美国的治外法权往往对欧洲利益造成巨大损失，美国制裁伊朗逼迫欧洲企业不得不撤出伊朗市场，施压欧洲国家从网络基础设施中排除华为5G技术和设备将使欧盟国家部署5G设施耗费巨大；关乎欧盟天然气供应安全和欧企投资利益的“北溪-2”管道项目受到美国制裁威胁；欧盟数字市场被美国科技巨头垄断。
2017年，欧盟数字市场的54%是由以美国为基地的在线服务商提供，而根据美国的《云法案》，美国情报机构可以访问存储在美国数据中心的全球企业的云数据，这也是为什么欧洲国家屡遭美情报机构窃听的原因。
马克龙积极倡导的欧洲主权建设得到了德国总理默克尔的呼应，但随着默克尔明年卸任，德国新领导人如何认知欧洲主权的战略涵义，这对法国来说是一个不确定性的问题，德国防长卡伦鲍尔的说法无疑是泼了一盆冷水。
欧洲自主外交决策显然是极其必要的。然而，即使在新冠疫情下，区域经济合作依然受到世界大多数国家的重视，欧盟执着于“安全集团化”、战略结盟等陈旧的思维方式并非是维护自身安全利益和提高国际竞争力的上策，也与全球价值链、应对气候变化挑战等需求产生矛盾。
其实，二战后的欧洲一体化进程创造了欧洲的和平与稳定并贡献了区域共同治理的创新理念。欧洲的经验可以为其他地区的经济一体化和经济全球化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