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翠,清晚期,一面云龙,一面凤凰牡丹
摘要:教您怎么样从史料中考证审美的变化,如果能够还原器物制作那个时代的审美,其实鉴定古玉也就不难了。资料摘录自《故宫博物院院刊》2002年第2期P12-P24,杨伯达先生《从文献记载考翡翠在中国的流传》一文。
我们先从资料中看看各代对翡翠的审美变化:
乾隆-清中期,没有专门的翡翠记载,所有对于翡翠的记载都是建立在与和田玉的比较之中做出的,也就是说,翡翠的审美就是和田玉的审美。白翠应该更像白玉,绿翠应该更像碧玉,黄翡应该更像黄皮。绝好的证据是故宫博物院有一件乾隆44年4月29日,江苏巡抚吴坛端午供翡翠花觚。像不像和田玉的做法?我想看过就会有结论。
19世纪晚期,也就大致是我们所说的清晚期。慈禧的实际执政让事情有了变化,绿色的翡翠在清廷受到热捧。只因为慈禧虽然是个女强人,但实质还是个女人,对于女人视觉的美感远远胜于对内涵的追求。能够撕烂传统的束缚,真是一个坚强心灵的女人。这一时期翡翠的宫廷记载为“绿玉”,也是一个反映的侧面。
1889年,古籍中对于翡翠最重要的书籍《玉说》问世,唐荣祚先生全方位的解读了翡翠。因为这本书是接受伦敦博物院的约稿,科学精神和客观性都很值得赞赏。唐先生在书中明确的提及了翡翠的五个分级:
宝贵翠:1)绿色正碧,明艳晶莹;(2)不油不干;(3)无斑无绺;(4)体质苍润;(5)色相沉着。
佳品翠:(1)白绿分明;(2)色泽融润;(3)白如凝脂;(4)绿如滴翠。
上乘翠:(1)质地纯白;(2)浓碧点染活泼、流丽,不散不晕;(3)清彻无滓。是为俏绿,亦属上乘。
无足取之翠:(1)绿色或淡而似晕,或浓而近黑;(2)白色或污似香灰,或暗如烂石。皆无足取。
庸常之翠:(1)通体淡碧,初睹品若甚佳,细玩则颜色走散,漫无定踪,转不能指其绿色之所在;(2)或绿色内杂沉黑斑,或搀白屑。亦属庸常之物
这个分级描述精确。我们很清楚看到了清晚翡翠审美的变化,俺简而言之的归纳了一下
1、头等大事是要绿,是那种比较浓的绿。而且要绿得干净。绿感不强或者不干净的,不如白翠。
2、白翠虽然不如绿翠,但是脂粉好(也就是颗粒细)的白翠也是相当难得的。
3、绿色和白色分明的为佳。
4、【极其重要的是这里只有种(也就是细腻程度),而无水的论述。水头并非翡翠审美的重要标准】
清末民国时期,随着东西方审美的撞击。翡翠的审美仍然顺着清晚的路子在发展。另一本极著名的玉器古籍《古玩指南》中,赵汝南先生对于此期的审美变化记述极为细致。
1、“在以前之风俗白色者亦可用(注:此与明末云南人的看法不同),有一二处红绿者更佳,纯绿者百无一物焉。”这部分说的该就是上述的清晚时期。赵先生还说得很清楚:“盖系风习如此,非限于财力也。”不差钱,就是喜欢白的,如果满色那就牛大了。
2、“数十年前……翡与翠等重,一物而兼备者更妙。今则只贵翠而不重翡,且有以翡为疵之趋势。”这部分说的大约是清末时期。
3、而到了民国,“近甘年来风习在,白地者即不能用为饰物。饰物系装饰之物,可有可无,非必要者,如用白地反不如不用之为愈,故白地翡翠今人绝少用之。即有红绿者亦多将白地去掉。质言之:今日所用翡翠必须完全为翡翠,即颜色不佳可用之,带白地者绝不能用。”仅仅过了20年,白翠已经没有市场了。
现代的“种水色”、““浓、阳、俏、正、和”就不一一细述了。
相信有心人读下来,会对清代翡翠审美的变化有个大概的认识,那么当我们看到一件老翡翠选料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已经能够大致的把它划入适当的年代呢?这就是前文提到的器物本身散发的气质的一部分。也就是我们经常听到的“东西会说话”。
其实所有的古代器物都有类似的情况,翡翠只是一个小例子,和田的审美变化更是极长的有趣历程。
我们通常看到古玩行内,多十分推崇“上手”,认为“读书”一事只是纸上谈兵。甚至给愿意读书的朋友冠以“学院派”,这个名称,相对于“实践派”无疑都是一个稍带着贬义的称呼,背后的寓意大致就是“四眼田鸡”般傻乎乎的书呆子。
但是读书有那么傻么?起码各位看官在看完上面的内容的时候,还觉得读书真有那么傻么?不读书、不泡博物馆,凭着经验和想象,哪来的断代依据呢?说书无用,并不是书的错,而是读书的没看懂罢了。
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承载了一个时代的点点滴滴,黄金屋、颜如玉不敢指望,但是从各代之书,看出审美的变化,好恶的变化,探寻那个时代的时代精神,却是很容易做到的。
读书确实是最笨的办法,但同样也是最靠谱的办法,也希望走捷径的“聪明人”、“老藏家”少些再少些,安心读书的“书呆子”“小学生”多些再多些。
补充资料1:
乾隆四十四年四月二十九日,江苏巡抚吴坛,端午供,翡翠花觚
这是典型的慈禧调调的东西,是以慈禧为代表的一个时代的女性的审美追求
这个扳指大约就是清晚-清末的东西,表达的审美已经和现代较为趋同
光绪二十三年恭亲王弈訢献给光绪皇帝的贡品,可见这一期间,绿还是最重要的,这样没有水头的东西,绿也是斑驳而已,照样是贡品
这件东西是进贡给乾隆爷以后,乾隆皇帝命如意馆的苏州刻字匠刻款的,可见乾隆对其的喜爱,也可以窥见乾隆一朝对于翡翠的最高追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