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国际电影节丨老导演们的新电影集中亮相,步履不停,哪怕人生已到暮年

2019-06-18信息快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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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十岁的年龄,会做什么呢?大都过着老年人的标准生活吧?喝茶遛狗享天伦……但总有一批内心永远骚动着的老灵魂,他们曾在盛年时掀起过影史上的浪潮,也曾一手缔造不朽的光影经典,在人生的暮年,他们还在试图超越由自己创造的高峰,依旧保持着强劲的创作力。

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老导演们的新电影,成了一个现象。“法国新浪潮之母”阿涅斯·瓦尔达生命中的最后一部作品《阿涅斯论瓦尔达》在开票伊始,就被影迷们第一时间“秒”光,以至于组委会不得不作出加场的决定。而这部影片是瓦尔达90岁高龄时拍摄完成的。

随着阿涅斯·瓦尔达在今年3月离世,我们不无遗憾地发现,曾像星辰般闪耀的“新浪潮”影人只剩戈达尔一人。很显然,这位“新浪潮干将”丝毫不介意年龄带给他的限制,也没有中断创作的打算。此次,他带到上影节来的新片《影像之书》是他一年前拍的,88岁的他一点不落伍,电影是用手机拍成的。

作家王安忆曾说过,衡量一个作家或艺术家的重要标准,应该是他(她)是否拥有持续创作的能力。一些站上过艺术巅峰的人,在半途停下脚步,有的甚至失去了倾吐的欲望和创作的冲动,对他们来说,艺术生命的时钟在很久以前就停摆了;而像瓦尔达、戈达尔这样持续半个多世纪步履不停的创作者,回首总能见到他(她),他们令我们相信,青春也可以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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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达尔:手机拍成的传奇电影】

此次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活成了传奇的“新浪潮之父”戈达尔,带来了他最新的传奇之作《影像之书》。这部获今年金棕榈特别奖的电影是用手机拍成的。

这是88岁的电影泰斗的最新作品,戈达尔本人担任影片旁白。全片通过五个章节,混杂数十部影片,利用蒙太奇对视听语言重新解构拼贴,设置多处声画小机关,以非线性叙事风格讨论堕落与救赎,绘制出一幅21世纪欧洲社会以及全球化流动性问题的宏伟图景。戈达尔的视野从欧洲扩展至中东地区,耗时两年,用手机在诸多阿拉伯国家进行穿梭拍摄,再由他的御用剪辑师法布里斯·阿拉格诺在电脑上进行翻剪。

戈达尔绝对是所有参展导演中作品序列最长、从影经历最丰富的导演。1959年,戈达尔的第一部故事片《精疲力尽》诞生,不明确的新浪潮风格就此有了风格。戈达尔出手即明确了其在电影界的立场,撼动了固有的电影语法,震惊影史。他是一路披荆斩棘,奋战至今日的神话。但在所有参赛作品中,《影像之书》又是看起来最“年轻”、最富活力、最具可能性的一部影片。时至今日,戈达尔仍在挑战电影这一形式的边界,仍在想方设法企图改变观众的观影方式。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戈达尔就明确认为自己的电影不是拍给所有人看的。他制作电影的方式,本身就不在商业电影的运作框架之内,他没有责任为那部分观众负责。戈达尔的电影,从来都是拍给愿意看他的影片、愿意体认他艺术立场的人看的。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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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界上绝大多数导演不同,戈达尔的导演史,是一个不断推陈出新的过程。从《精疲力尽》中举世闻名的跳切开始,他就在不断刷新电影的可能性。在《影像之书》中,88岁戈达尔的许多手法令无数年轻人面面相觑。在戛纳电影节放映时,就有许多影迷甚至怀疑是不是影院的播放设备出了问题。同时,他的影片中充满了对自己影片制作方式的审视和思考。在《影像之书》的访谈中,一头白发的戈达尔,很有腔调地坐在一把斑驳的椅子上,他提到:“(《影像之书》对声音的运用)其实与音乐没什么两样。听不懂歌剧的剧情时,人们不会认为有问题。我们在歌剧院里没必要理解歌手发出声音的‘意义’与指涉,那为什么我们在电影院就非得了解呢?”当《影像之书》大量出现静音段落、声道变轨等手法,这也赋予了声音更多的可能性。其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范例,就是戈达尔运用静音,在一个男女“对话”段落中,来表现女性的失语。

有评论说,戈达尔是借《影像之书》完成两种探索:第一种是破碎影像重组的意义;第二种是影像直接叙述现实观念。以此,进一步去探索巴赞的影像本体理论中,影像所能承担的所有意义。年近九十的他还在探索,这也许就是他被人称为老而不死的“戈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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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多瓦:反思“关于自己的一切”】

时隔三年,西班牙著名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终于有了新作。2016年上影节期间,他的上一部影片《胡丽叶塔》也来过上海与观众见面。阿莫多瓦擅长女性题材作品,而这次的电影《痛苦与荣耀》中的主角却是两名男性,分别由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和阿谢尔·埃特塞安迪亚饰演。

该片的灵感来自意大利导演费里尼的《八部半》。电影聚焦在一名上了年纪的电影导演身上,他开始回顾自己生命中那些关键的人们,以章节的形式分别讲述了“初恋”“第二次恋爱”“母亲”“死亡”“与导演工作过的演员”“上世纪60年代”“上世纪80年代”“现在”“无法拍摄电影之前感到的无限的空虚”。

与阿莫多瓦之前的电影风格一样,该片同样色彩浓郁,叙事复杂。阿莫多瓦是胶片电影的忠实拥护者,他在一年多前接受采访时表达过数字电影成为主流后给他带来的创作上的困扰。说到自己的上一部电影《胡丽叶塔》,他有些不满意,因为“有些色彩我永远无法用数字电影来传达。”

有评论说,片中那个深受过去困扰的导演Mallo就是阿莫多瓦自己。他在身体和精神经受双重痛苦的时候,开始以反思的方式,打量“关于自己的一切”。我们通过电影可以发现,Mallo已许久没拍摄电影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身处位于马德里的豪宅里。在这个奢华的公寓里,昂贵的艺术作品装饰着墙壁,帮助他远离尘世,他要完成一部讲述他童年时期生活在贫穷乡村,及之后失去一生挚爱的未出版故事。Mallo这个虚构出来的角色多少有着阿莫多瓦过往经历的影子,而他在最近几年也经常提到自己正在遭遇的种种身体上的问题。

影片最精彩的部分,是它以一种非常有效、聪明且极其感人的方式,探索了爱与失去。班德拉斯之前曾与阿莫多瓦合作过多次,这次饰演这个年过六旬、靠拍电影为生、却已丧失了热情与精力的人,班德拉斯奉献出了多年来他最出色的一次表演,该片也帮他获得了戛纳最佳男演员的殊荣。

阿莫多瓦早期的作品,比如《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捆住我,绑住我》《高跟鞋》等帮他在国际舞台上打响了名声。他的电影充满天赋,天马行空,拥有着令人难以抵抗的魅力。《痛苦与荣耀》则明显区隔于他从前的那些影片,对在近三十年里沉迷于阿莫多瓦电影技巧和戏剧情节的观众来说,这部电影的动人之处在于:人们将第一次从银幕上端详这位大师的灵魂,如此清澈而毫无保留地呈现于世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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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达:关于人生的真知灼见】

今年3月29日傍晚传来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阿涅斯·瓦尔达在巴黎家中去世,这让全世界影迷唏嘘不已。有的人25岁已经死了,到80岁才埋进土里。但有的人活到90岁,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而这位顶着个蘑菇头,喜欢穿波点裙子的瓦尔达奶奶,显然属于后者——她是一位90岁的“少女”。

瓦尔达1928年5月30日出生于比利时布鲁塞尔,早年就读于巴黎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后成为摄影师。1954年,她拍出长片处女作《短角情事》,在叙事风格和视听语言上深刻地影响了日后的法国电影新浪潮,被电影史学家乔治·萨杜尔称为“法国电影新浪潮首作”。

此后,瓦尔达的电影创作在剧情片和纪录片两个领域展开。她的代表作既有女性主义经典作品《五至七时的克莱奥》(此次电影节也有该片展映)、《天涯沦落女》(荣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等剧情片经典,又有《拾穗者》《阿涅斯的海滩》等信手拈来的纪录片佳作。她旺盛的创作力持续了60多年。

上海观众对这位传奇女导演并不陌生。2009年第1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时,曾在“法国电影新浪潮50周年”纪念单元里展映过她执导的《短角情事》和《五至七时的克莱奥》。2018年第2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过她与让·热内联合执导、荣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的《脸庞,村庄》。当时,瓦尔达听到上海国际电影节要展映她的作品,非常高兴地表示要赴上海出席映后见面会,但终因身体原因取消了亚洲之行。

即便是在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下,瓦尔达依然没有放弃过创作,纪录片《阿涅斯论瓦尔达》是她在90岁高龄时完成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在3月取得了它的大陆首映权。然而,就在展映计划刚敲定之际,就传来了老人离世的消息。瓦尔达的去世,也让《阿涅斯论瓦尔达》的上海放映成了观众怀念她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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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涅斯·瓦尔达常以“电影写作”来形容自己的创作。她与同一时期的克里斯·马凯、阿伦·雷奈、玛格丽特·杜拉斯、阿兰·罗伯-格里耶等人通常被归入“左岸派”。他们大都具有文学背景,从事电影创作的时间要早于以弗朗索瓦·特吕弗、让-吕克·戈达尔、埃里克·侯麦、雅克·里维特、克洛德·夏布洛尔为代表的“《电影手册》派”。这两派人马共同构成了法国“新浪潮”电影。

进入新千年后,瓦尔达创作势头不减。不论是2000年的纪录片《拾穗者》,2008年获恺撒奖最佳纪录片的《阿涅斯的海滩》,还是2017年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的《脸庞,村庄》,全都充满了关于人生、电影、自然、历史的真知灼见。

她曾在80岁时,像她镜头底下的克莱奥那样,极度恐惧死亡,因此她拍了那部《阿涅斯的海滩》来记住自己的一生。然而,当死亡终于一步步走向她时,她反倒变得释然。在《脸庞,村庄》中,88岁的瓦尔达跟比她年轻56岁的艺术家J.R携手游历法国乡村;接着,她以《阿涅斯论瓦尔达》正式与她热爱的电影以及热爱她的人们告别;她在个人的社交媒体上贴出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导演椅,椅子上已没有主人的身影,空余一只眼神寂寥的猫咪。

【勒卢什:半个世纪后的“最美续集”】

1966年,法国电影大师克洛德·勒卢什执导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又名《男欢女爱》)赢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半世纪后,82岁的勒卢什召集当年影片中的男女主角:89岁的让·路易·特兰蒂尼昂与87岁的阿努克·艾梅,三个耄耋之年的传奇人物共同拍出了该片的续集《最美年华》。暂且不论该片拍摄的水准,这种跨越50年再续前缘的行为本身就是献给最美年华的一首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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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克洛德·勒卢什震惊世界影坛的成名作。虽说它在故事上并无特别之处,但导演别致的电影手法,把影片拍得一唱三叹、流畅清新。片中的配乐极其浪漫动听,只要熟悉的旋律想起,经典的画面就会出现在观众眼前。片中局部采用彩色,大部分时间采用单色处理,现实与倒叙交替穿插,营造出一个感人肺腑的、在回忆与现实中徜徉的文艺爱情故事。该片还将女主角的饰演者、法国女演员阿努克·艾梅的事业推向了巅峰。

为拍摄续集,曾经准备过两个不同版本的剧本。相同的是,两个本子都是通过一个成熟女性的视角,向人们展示人生旅途中,一次真正的、短暂的、令人终身难忘的爱恋。

当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为我们讲述了一个30岁丧妻的男子和一位年纪相仿的新寡邂逅在法国西部海滨小城多维尔,两人相爱后,因女方对车祸中去世的丈夫无法忘怀,在度过一段甜蜜的日子之后,两人终劳燕分飞的故事。而这次参加展映的《最美年华》则叙述了他们阔别20年后又在巴黎重聚的故事。虽然两人社会地位不同,爱情生活也各有插曲,但昔日的那份恋情又使他们再度走在一起。

这样看似庸俗的套路故事,勒卢什却将它拍得可看性极强,有人说克洛德·勒卢什的每个镜头都像一幅油画。影片结尾时,男女主角来到塞纳河畔观看安东参加的赛艇比赛,十几条五颜六色的赛艇在风光如画的塞纳河碧浪中,像离弦之箭一般,在水面上划出白色的弧线,这组镜头恰到好处地消解了一种不适感,让这对已不再年轻的老者在说出爱情誓言时显得非常自然。

跟《爱在黎明破晓前》三部曲极其类似,《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极其适合拍摄续集,因为人物的命运和他们的感情线足以铺展未来。勒卢什的新作能否冲破这种平淡的爱情题材所带来的限制,再现与上集旗鼓相当的轰动效应,最终表达出对“最美年华”的诗意呈现,还有待于观众自己去影院发现。



作者:陈熙涵
编辑:郭超豪
责任编辑: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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