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医疗”能否解锁“瘾”病？国内首款社区戒毒康复移动医疗系统在沪启动临床研究

成功隔离戒毒后，最近阿正回到社区，跟以往不同的是，他拿到一部新手机，社工告诉他不仅可以登陆查看康复“常识”，遇困难时可“一键呼救”。

这是国内首款针对社区戒毒康复设计的移动医疗系统，正在上海投入临床研究计划，预计年底结束首轮观察期，由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医学团队牵头开发。

今天是国际禁毒日。非法药物滥用（俗称“吸毒”）已成为全球性公共卫生问题，这些年随着“成瘾是一种脑疾病”的观念日益被学界认知，如何帮助非法药物成瘾者预防复吸、在回归社会的道路上获得可及的医学支持，受到重视。

在此过程中，“移动医疗“能否继糖尿病、高血压等慢性病管理之后，助力解锁“瘾”病管理？上海一群医生与相关部门开始了新探索。

复吸，成瘾治疗中的最大难点

“一开始觉得拿到这部手机很麻烦，每天要‘打卡’，但过了一段时间发现真有用，每天查看病程管理数据很有成就感，通过阅读‘如何说不’的文章，了解到其实是大脑奖赏系统在作用，对战胜毒瘾有信心。”阿正分享着对这款移动医疗系统的“用户体验”。

他已连续“打卡”三个月，每月尿检（毒品尿检试纸检测）均呈阴性，他感觉这是“好的开始”。“我不会再复吸。”他同大伙在说，仿佛也在跟自己说。

“复吸，是成瘾治疗中的最大难点。”中国药物滥用防治协会青年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成瘾科副主任江海峰医生告诉记者。

自2009年我国颁布《禁毒法》以来，我国基本形成了强制隔离戒毒、自愿戒毒和社区戒毒的三位一体戒毒模式。如何提高吸毒者在社区戒毒过程中预防复吸的技能，成为物质滥用领域研究者面临的重要问题。

而在医学界，物质成瘾被认识为一种脑疾病，业内就遇到一个新问题：如何帮助这群“脑康复患者”更好地实现自我管理疾病。在人力资源始终有限的情况下，“移动医疗”成为全球成瘾研究者关注的新手段。

2018年，由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物质依赖和成瘾科自主研发的“社区戒毒康复电子管理系统（简称CAREs系统）”问世。这是一款基于手机的App应用，集宣教、支持、心理干预等功能为一体。江海峰是项目主要牵头人。

在上海市禁毒办的支持下，该项目组与上海自强社会服务总社、上海中致社会服务社协作，2018年底召开研究启动会，今年初项目正式启动，阿正是入组对象。

“会不会把手机扔掉、卖掉？”

“通过移动医疗可提高医疗资源的使用效率和可获得性、提供标准化的医疗信息推送，更方便患者与医疗服务者保持密切联系。”江海峰医生分析，国际上已在糖尿病、心血管病及精神疾病领域进行相关探索与研究。

而在戒毒康复领域，国际上也进行了一些探索，比如通过手机短信、开发App等，向成瘾者推送专业化干预。研究数据显示，这对提高戒毒知识、提供应对复吸高危场景技能、降低复吸率具有一定效果。

CAREs系统应运而生，希望填补国内的研究与应用空白。

截至今年5月底，该项目已在上海浦东和浦西的社区纳入20例实际使用CAREs系统的干预组、20例接受常规社区戒毒康复的对照组受试者。这是一次多方协作的创新探索，希望更新戒毒患者的康复体验与管理模式。

阿峰是一名社区戒毒专业社工，在常规工作外，目前他需要与阿正这样的入组对象沟通CAREs系统的“体验”。

他告诉记者一个有趣现象：由于阿正这些入组对象每天会“打卡”情绪管理测试，阿峰可以根据情绪分数“分类”管理康复对象，“对低分者，就多打几次电话，提高关注频率。”阿峰说，实现分类管理、提高效率，是以往的工作机制下所没有的。

提高管理效率，正是成瘾研究者所关注的！上海在全国较早探索社区戒毒专业社工介入，为戒毒康复者提供多一道的社会支撑。但在现实中，社工们遇到一些压力，比如社区戒毒康复专职人员数量有限，借助新型干预手段和技术提高帮教效率和效果，已成为国内外研究热点。

为验证该系统在社区戒毒康复中的效果，课题组设计了随机对照临床研究。通过与接受常规社区戒毒康复的吸毒患者比较，评估 “接受常规社区戒毒康复+使用CAREs”的受试者在预防复吸、增加社工与患者交互率等方面的效果。

课题组成员在系统的“友好性”“有效逗留时间”等方面做了许多设计。他们起初甚至担心，入组对象“会不会把手机扔掉、卖掉……”探路的过程就是如此：一切都是未知。

这群入组对象将接受为期六个月的使用和测试，目前项目开展顺利，尚无受试者中途退出或发现复吸。

成瘾是一种脑疾病

当记者与精神卫生医生、戒毒社工、吸毒者的交流中，也被反复传递一个概念：成瘾，是一种脑疾病，不论是游戏成瘾、物质成瘾，都是如此。所以，这是一群患者，他们需要康复支持，需要可以触及的医疗与健康服务。

这点在阿正的身上有明显的体现。两年前，跟着朋友“溜冰”（吸食冰毒，一种新型毒品），他并不以为然，称其为“玩”，直到上瘾后才欲罢不能。

“如今，每周App反复提醒我毒品的危害，想想还是后怕的。”阿正感慨，人是容易遗忘的，这种“反复提醒”帮助他远离毒品是有必要的。

这也是为何该课题组就成瘾医学领域中的移动医疗应用，在中华医学会精神病学分会年会、中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医师分会年会、国家继续教育培训项目等平台作主题发言后，获一致好评，对其应用前景充满期待。

“运用基于手机App的戒毒康复电子管理系统对物质滥用人员进行健康信息教育、疾病筛查、评估和监测、即时支持和干预，同时帮助其进行自我管理，为今后在物质滥用领域发展新的干预模式提供理论依据，这是我们尤为关注的。”江海峰告诉记者，“移动医疗”仅是一种手段，它开启的是一次医学、社会、心理、司法的协作尝试。

这首先是一种观念的转变，而后是创新干预方式的一个开始与尝试。

（涉隐保护，文中除医生均为化名）

作者：唐闻佳

编辑：沈湫莎

责任编辑：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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