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一部巴西小说的评论时,就想到了这本书的背景,”扬·马特尔说,“那本小说的作者叫莫瓦西尔·斯克利亚,我是大概十二年前读的那本书。我突然觉得这个故事背景还不错呢,可以以此为基础写点儿啥。接着我就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了。然后,大概七年前,我身在印度,那个国家有很多动物,也有很多宗教。我在那里还觉得有点茫然若失。我当时在想,‘我这辈子到底在干什么?写了两本书,但写得都不怎么样’。所以我算是在寻找一个故事,不是那种小故事,而是一个大故事,能够决定我人生导向的故事。就在那里,我想起了那个背景,就说,‘天哪,我真的可以写点儿啥。我就在这本书里讲讲自己的故事吧’。突然,一切想法都融会贯通,水到渠成。最让我感到强烈震动的,是一个信仰宗教的男孩(我们不得不说,Pi在同时进行印度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活动),和一头野兽一起被困在救生艇上这个想法。我灵光乍现,觉得这简直就是对人类生存状况的完美比喻。人们向往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对吧,比如宗教、正义、民主。然而同时,我们的根又在原始的人性与兽性中。所以,这一切都聚集在一艘救生艇上,我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完美的比喻。”
马特尔参考的那本小说,背景是一个犹太人和一头美洲豹同乘一船,这是对犹太人大屠杀的隐喻。而如上所述,马特尔的隐喻基于Pi对三种宗教的实践,更倾向于宗教意味。孤独的老虎便是要揭露这一主旨。当然,写一本要同时表现这么多不同角度的书,需要大量的研究准备。马特尔不得不涉猎了印度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动物心理学、动物园生物学甚至荒岛求生的故事,才牢牢把控了自己要写的内容。“特别棒,”他说,“一切很好地水到渠成。我觉得这本书的优良品质之一,就是把厚重的研究化为轻巧的内容表现出来。在这本书里面我可没有连篇累牍地去展示各种事实。一切都衔接得很流畅,天衣无缝。”
▲电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剧照
不过,关于这本书的起源,最奇怪的故事可能集中在老虎的名字(理查德·帕克)上。马特尔写道:“有人问过我,为什么我的小说《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那头老虎叫理查德·帕克。这故事可不是我一拍脑袋随便想出来的。理查德·帕克这个名字,是个三重巧合的结果。1884 年,‘木犀草’号游艇从英国的南安普敦出发,前往澳大利亚。游艇上有四个船员。南大西洋风大浪急,大浪一个接一个打在船上。突然间游艇散架,沉没了。船长、大副、水手长和客舱服务员勉强逃上了一架救生筏,但上面没有水也没有给养,只有两罐萝卜罐头。漂流了十九天之后,饥肠辘辘又绝望无比的船长杀死了已经失去意识又没有亲人的客舱服务员,三个还活着的人把他给吃了。那个客舱服务员的名字就叫理查德·帕克。他的命运本身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当时海上吃人的现象令人吃惊地普遍。理查德·帕克这个名字(说得准确点,‘木犀草’案件)之所以能在历史上流传下来,至少在法律圈中成为一个众所周知的案例,是因为他们回到英国之后,幸存者们(杀掉理查德之后不久,他们就被一艘瑞典船给救了)被起诉犯有谋杀罪。这是前所未有的。在那之前,在生存需要下被迫进行的杀人,通常都被大家默许是有正当理由可以理解的。但‘木犀草’案件中,权威部门决定要更进一步审视这个问题。案件一路呈到上议院,首开先例。船长被判谋杀罪成立。直到今天,唯一能被原谅的杀人行为就是自我防卫,任何企图为其他谋杀案辩护的法务团队,都会被法官用‘木犀草’案件教育一通。在极端条件下为了继续活下去而进行的故意杀人仍然是非法的(不过犯下这种罪行的人通常判刑较轻)。这就是其中一个理查德·帕克。
“五十年前的1837年,埃德加·爱伦·坡出版了自己当时唯一的小说,《亚瑟·戈登·皮姆的故事》。他受托写作,很快就没了兴趣,混杂着不情不愿和草率匆忙完成,这可创作不出什么好作品。该书是一部敷衍之作,要不是因为作家名气大,很快就会湮没在文学的长河中。在这个故事里,皮姆和朋友从楠塔基特岛起航,船被风暴掀翻。幸存者们紧紧抓住船体。几天后,饥饿和绝望让皮姆和朋友吃了个人,他的名字就叫理查德·帕克。记住,坡是在‘木犀草’号沉没五十年前写的这本书。另外还有1846年沉没的船,‘弗朗西斯·斯佩特’号。船上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吃了人。其中一个受害者就叫理查德·帕克。竟然有这么多遇害的理查德·帕克,这肯定有什么深切的意味。我的老虎有名字了,他也是个受害者。嗯,他到底是不是呢?”
作者:杰克·格罗根
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徐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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