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美国的制裁威胁，埃尔多安缘何对购买俄制S-400有执念？
▲ 7月17日，安卡拉，土耳其继续从俄罗斯接收S-400防空导弹系统。|视觉中国
自7月12日开始，俄罗斯运输机陆续把S-400防空导弹系统运抵土耳其，引发了国际社会对这一事件可能对土耳其与美国及北约关系造成的冲击的猜测和关注。自2017年底土俄签署采购合同之后，S-400问题就成为考验土耳其与美国、北约的关系的重要试金石。在S-400项目上，美国曾多次警告可能因此将土耳其踢出F-35战机项目并启动其他制裁措施，但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缘何还铤而走险呢？
土美关系趋冷是大背景
新世纪以来，有着泛突厥主义、伊斯兰主义以及恢复奥斯曼帝国野心的埃尔多安对美国过度干预中东事务心存忌惮，而美欧则不满于土耳其的“伊斯兰化”和地区扩张行为。埃尔多安的激进政策迎合了土耳其的宗教极端主义和民粹主义，但在美国眼中的中东民主典范却越来越伊斯兰化，其地区野心也不符合华盛顿的中东战略。美国国内精英阶层对土耳其的走向颇为担心，反对向其出售爱国者导弹防御系统。
2016年7月的未遂军事政变是土耳其地缘政治重大转向的转折点。当时，俄罗斯情报部门提前把截获的情报信息向土耳其情报机构进行了通报，政变当晚最先打来电话的人是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伊朗外长扎里夫，后者还是政变遂后第一个到访土耳其的人，而美国和欧洲高层都静观事态发展而无动于衷。埃尔多安指责以美国为基地的土耳其神职人员居伦通过其追随者网络策划了未遂政变，要求美方引渡居伦。华盛顿则否认这一指控，以土耳其没有提供足够证据为由拒绝配合，还以布伦森事件为由对土耳其进行经济制裁，使土货币和经济受到巨大冲击。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土俄关系快速回暖，S-400购销协议也很快达成。此前，正是在美国和北约的巨大压力下，土耳其最终失信，于2015年11月终止了从中国引进FD-2000防空系统（中国红旗-9地空导弹系统外贸版）协议谈判。未遂军事政变促使埃尔多安对外交政策进行重大调整，其中S-400项目就是标志之一。也就是说，土耳其的西方盟友在未遂政变期间缺乏支持、错失了机会，而其在该地区的传统对手俄罗斯和伊朗则抓住了机会。当然，对美国军事援助叙利亚库尔德人的不满也是导致土耳其远离美国转而更接近于俄罗斯的重要原因。
▲7月16日，土耳其议会在安卡拉举行“7·15”未遂政变一周年纪念仪式，民众参加。|视觉中国
S-400不仅仅是军事问题
这次失败的政变使土耳其与西方盟国的关系紧张，也加深了土耳其国内的政治分歧。未遂政变以来的三年，土耳其200多家媒体被关闭，数十名记者遭监禁，大规模逮捕军事人员的行动仍在继续。镇压行动最初获得了广泛的政治支持，但这种共识不久就消失了。土耳其及其西方盟友的批评人士指责埃尔多安压制异见，一些埃尔多安的支持者也对政变后镇压的严重性和持续时间提出了越来越多的批评。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土耳其民众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导致正义与发展党在今年3月和6月的选举均受挫。同时，美国对土耳其购买S-400的警告调门也不断升高，国防部、国务院高官及国会议员密集发声威胁。
对埃尔多安而言，S-400已经成为国内政治问题，可以作为巩固正义与发展党的重要手段。多年来，土耳其人一直抱怨美国不愿出售导弹防御系统。埃尔多安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却都支持购买以此对抗西方势力，因为美国越来越不值得信任，甚至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候对土耳其发动袭击。美国在上世纪70年代曾因塞浦路斯问题对土耳其实施过武器禁运。
有民意调查显示，土耳其民众中支持购买导弹防御系统的占近45%，反对者只有近25%，将美国视为威胁的土耳其人在大幅上升。所以，S-400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种独立宣言，旨在保护土耳其免受北约和美国等世界强国的侵犯。埃尔多安曾高调反驳美国的威胁：“土耳其是独立国家，不是奴隶！”近来，面对日益增长的公众对经济放缓和社会控制的不满，埃尔多安加大了反美言论的宣传力度，希望通过打民族主义的牌来扭转民意支持率下跌的颓势，而S-400项目自然成为重要手段。对埃尔多安来说，S-400的交付也代表着某种政治上的胜利。
7月15日，埃尔多安参加了纪念政变三周年的活动。在讲话中，他再次驳斥了美国的制裁威胁：“他们说我们难以拥有S-400导弹，但我们得到了，还要部署它们。如果上帝愿意，我们还要与俄罗斯进行合作生产。” 至此，S-400已不再是一个武器项目问题，这是关系到土耳其当前制度的合法性和统一性的国内政治问题。
S-400有利于土耳其国防工业发展
S-400的引进对土耳其防空和国防工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自冷战结束以来，土军方越来越意识到其有限的防空和反导系统存在的问题。一直以来，土军仍在使用老化的美国的“鹰”和英国的“长剑”的混合系统、防御能力有限。为应对伊拉克、叙利亚可能发生的导弹袭击，土耳其只能要求北约在其边境部署“爱国者”防空导弹系统，现在是西班牙承担部署任务。在这种情况下，土耳其开始寻求购买并生产自己的反导系统，作为其空军远程防空导弹防御系统计划的一部分。S-400在速度、精度等方面均优于美国的“爱国者3”，而且具有远、中、近距离和高、中、低空域的灵活防御能力，性能极佳。在周边冲突不断的环境下，S-400对有效保护土耳其南部和东部安全具有重要意义。同时，土俄还约定了联合生产和技术转让条款，有利于增强本土国防工业。随着两国军事合作的加深，土耳其还可能获得苏-35、苏-57及S-500等更先进的俄罗斯装备及技术。
作者：毕洪业（上海外国语大学俄罗斯东欧中亚学院教授、中亚研究中心主任）
编辑：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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