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上海朋友，聊上海生活”，一位美国人开“免费爱心车”了解中国人
“交上海朋友，聊上海生活”“我爱上海”。近日，一本名为《上海免费的士》的新书在美国引起读者关注。本报记者为此专访了本书作者、在上海生活了4年的美国人弗兰克·兰菲特。
“尽管资讯如此发达，大部分美国人对中国普通人的生活仍然不了解，”弗兰克对记者说，这是他创作本书的初衷。很多美国人要么视中国为威胁，要么认为中国到处是像上海、北京这样的发达城市，很快要超越美国。弗兰克则更想告诉美国读者“一个立体的中国”，那些挑战命运、同时被生活所挑战的普通中国人。
但怎么接触普通上海人，倾听他们的喜怒哀乐，这对弗兰克来说是个挑战。最终他想起了自己上世纪80年代初大学刚毕业时在美国费城开出租车的短暂经历，“在出租车上，人们往往会畅所欲言，毫无隐藏，”弗兰克对本报记者说。
不过弗兰克知道，外国人在上海不能开出租车。他的助手小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用自己的车免费搭乘上海人，换取采访机会。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弗兰克开着自己买来的一辆二手车，接送数百名上海居民，积累了数千小时的录音。弗兰克回忆，自己送的第一位上海乘客是从人民公园上车，虽然目的地只有几百米远，但由于道路不熟而绕了很久。不过后来，弗兰克的爱心车越走越远，甚至远至上千公里之外的湖北农村。
弗兰克说他的车上贴着“交上海朋友，聊上海生活”和“免费爱心车”的标语。与很多美国人的刻板印象不同，中国人，尤其是上海人十分开放。尽管他是美国人，但仍然有很多中国人乐意乘坐他的“免费出租车”。“大部分时候，我根本不需要提问，中国朋友就会滔滔不绝讲自己的故事”。只有一次，两位前往医院的老人全程不说话，下车后给他10块钱，“他们把我当成了黑车司机”。
现在供职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的弗兰克认为，作为驻华记者，他不能画地为牢，只在上海采访，而应该深入中国内地。这个主意让他想起自己1998年的一次旅行。当时还是《巴尔的摩太阳报》记者的他决定在春运期间跟刚认识的一位中国朋友陈先生夫妇前往其安徽老家采风。来自费城的弗兰克第一次见识了春运期间中国绿皮火车的拥挤，“就连火车上的盥洗室都睡满了人”。陈先生在安徽农村的老家里没有空调和暖气，这让弗兰克很不适应，与好客的主人住了几天之后忍不住告别回京。
时隔17年后，2015年冬天，弗兰克决定再度见识一下春运。这一次他通过供职的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的官方微博发出邀请，并最终选择两位中国人洛基和查尔斯同行（注：弗兰克书中的人物多用英文名，以保护其隐私），前往上千公里外的湖北农村。这一路让弗兰克对中国乡村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
“即便离开上海数百公里，安徽、湖北境内的公路仍然像费城高速一样好”，弗兰克如此记录，这让他印象深刻。有一次，弗兰克的车差点被一辆逆行的车撞到，“这位鲁莽的司机显然错过了公路出口，打算抄个近道，”弗兰克在文中写道。
到了湖北农村，弗兰克被好客的洛基邀请参加自己的婚礼，并在洛基家住了几晚。洛基的母亲郭大妈这几天成了全村人羡慕的对象，因为她的两个儿子都在上海当律师，洛基的哥哥雷还把宝马轿车开回村里。郭大妈今年58岁，年幼时没有机会上学，但抓住一切机会做小生意支撑整个家庭。在两兄弟高中时，郭女士顶住丈夫让孩子辍学去打工挣钱的压力，坚持让孩子们上大学，终于事业有成。弗兰克写道，在他采访的普通人中，有很多中国母亲吃苦耐劳，坚韧不拔，是中国社会的“中坚力量”。
弗兰克说，此行还让他看到了很多乡村文化。比如郭大妈带她去看家族墓地、现场杀猪的场面，以及独特的闹洞房风俗。在前往查尔斯家参加婚礼时，弗兰克又一次遇到了文化碰撞。参加完婚礼，他开车行驶在狭窄的乡间小道上，与一辆出租车相遇。出租车司机不顾弗兰克车辆体积更大、倒车更困难的情况，拒绝后退让道。气愤的弗兰克忍不住怼对方。查尔斯则表示不赞成，“他说在中国，重要的不仅仅是对与错，更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中国人办事要给对方面子，直接怼人是不应该的”，弗兰克在书中写道。
说起在中国前后工作近十年的经历，弗兰克说，他最大的感受之一是中美两国处世之道大不同，“在中国，你应该试着多花些时间，要有耐心，要委婉。在谈话中，你要先触及要点，再谈论其他事情，然后再转回来。而许多美国人更直接，不太在意隐藏愤怒。”
弗兰克也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不再满足于物质需求。在上海，许多人志愿帮助弱势群体。来自云南的哈尼族小伙子马克斯是位发型师。一个夏天的午后，弗兰克跟着马克斯给5位老人免费理发。其中一位90多岁的老人一直在用充满骄傲的口气谈论自己的儿子，对弗兰克说他儿子“在美国白宫工作”。不过马克斯说，几年来，他从未见过老人的儿子，甚至他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他只是太孤单了，需要精神寄托”。
弗兰克告诉记者，几年来，因为写这本书，他认识了数以百计的中国人，有很多人至今仍然与他保持着联系。弗兰克笔下的上海人，有为孩子而移民美国的服装商人，有出身农村事业有成的律师，有默默无闻的出租车司机，还有普通的车行销售员，“几年来，我认识了越来越成熟的一代中国人，他们追求自己的梦想，也通过努力让国家变得更美好。”
作者：驻华盛顿记者张松
图片：视觉中国
编辑：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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