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中甲垫底，一年后夺冠冲超，延边足球回来了
延边球市向来是一景。
延边队主力除外援外均为本地人，在中国实属罕见。 均Osports
■本报记者 陈海翔
寒风凛冽，气温直逼冰点，延边或许把所有的温度都聚拢在延边州体育场。
3万多人将球场塞满，目睹着他们心爱的延边队以4比0击败湖南湘涛，提前一轮锁定本赛季中甲冠军。“哪怕穿着短袖，我的心，是热的！”延边球迷会会长张彬激动地说道。
幸福感在他的周边弥漫，直至这座小城的角角落落。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全州人口不过215万，而长白山俱乐部所在的延吉市更是只有60万人左右。用“嗜球如命”来形容延边人或许并不夸张，无论是在中乙还是中甲，这里都有着闻名联赛的主场上座率。而延边队的下一个联赛主场，将是2016赛季的中超--时隔15年，延边足球终于重返中国足球顶级联赛。
一年前，延边人还在为球队在中甲垫底、惨遭降级而苦恼。而惊喜接连发生。先是身前有两支球队因欠薪而无法完成注册，延边得以递补留在中甲，接着是没有做出太大阵容调整的球队在今年的联赛中有持续的良好表现，如今是幸福的最高潮，那支曾经令甲A为之一震的延边队又回来了。
这一切如同奇迹，这一切又似乎理所应当。
“体制内”球队也可以职业
“延边队今年冲超，可以说是给‘金元足球’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坐在一家装潢公司二楼的办公室，延边球迷协会“领喊员”张海明笑呵呵地说道。
本赛季延边队总投入不过4500万元，在中甲属于倒数之列，而同级别投入上亿的球队有数家，这些以冲超为目标的富队几乎都没有将延边人视为竞争者。但谁也没有料到，延边队几乎领跑了整个赛季，并笑到了最后。
早在甲A时期，延边队就“囊中羞涩”。2000年降入甲B，同年底，延边将一线队和甲B参赛资格一同卖去了浙江，也就是后来的杭州绿城队。而以二三线队为班底组建的新延边队，由中乙起步，从零开始。由于地方经济并不发达，本地缺乏财力雄厚的企业，相对狭小的市场又吸引不了外地资本，延边俱乐部十余年来一直为政府所托管。而明年，延边队将成为中超的独特一景，在这个近年来沦为资本对抗的“烧钱”联赛中，偏居一隅的延边队是唯一一支“体制内”的球队。这会是一次有意思的强烈对比，就如同在延边足球人的语境中，俱乐部总经理仍被称作“主任”。
“对于你说的‘体制内’，我不能完全赞同。”延边州副州长付文飙对记者说，“虽然说延边队是一支政府托管球队，但在很多方面，我们比很多走市场化道路的球队更职业。球队的首发阵容我不管，如何分配奖金我不管，进行哪些重大活动我不管。我只管三件事：规划、基础和保障。”
付文飙的行事原则，在主管足球俱乐部的延边州体育局副局长于长龙那里得到了非常好的延伸。从2010年分管俱乐部起，于长龙曾长期为谁来做俱乐部主任而烦恼，“体制内的官员难免会存在一些官本位的弊病，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延边足球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今年我对俱乐部主任的要求非常简单，一是不能给教练员添麻烦，二是不能给球员添堵，一定要将权力放到真正的专业人士手中。”
权力永远只是相对的，只有被关进制度笼子里的权力才更能有为。于长龙说：“我们不会去管主教练怎么分配奖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分配。分配制度才是第一位的，也只有按制度来做才能服众。”
“在我看来，这是一家非常职业的俱乐部。”带领球队创造奇迹的韩国籍主教练朴泰夏说，“我认为，在球场上俱乐部高层绝不能左右主教练的任何一个想法，否则将会极大削弱教练的威信，制造不必要的矛盾。让我感到庆幸的是，这一年我从未面临过这样的麻烦。”
用最简洁的管理、最合理的制度、最平静的心态，来凝聚球队最强的战斗力，这就是于长龙总结的俱乐部管理之道，球队也用成绩反证了它的有效。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却不知让多少中超豪门依然困扰其中。
中超之旅困难与希望并存
延边与湖南比赛前一天，付文飙在俱乐部会议室下达了这样一条规划指令，“关于明年俱乐部战略合作的要求，一是球队队名中必须保留延边，二是球队不能离开延边。除了这两条，其他都可以谈。”
今天的延边足球是辉煌的，但明年却像人生中的那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
于长龙表示，在他的设想中，明年俱乐部的投入在1.5亿元左右，但这还只是希望，远没有成为现实，“为了达到中超准入标准，肯定会有一些长期的投入。但这绝不是说我们准备用这么多钱来买人了。我们是平民球队，明年也不会像其他俱乐部那样砸钱买大牌的外援和内援。我们只买合适的。”
作为经济欠发达地区，延边的实际条件决定了俱乐部的发展方式，但这并不意味着球队就会甘心接受“中超一年游”。于长龙说：“这两个月很关键，要比联赛开始后更重要。队员们现在可以沉浸在冲超的喜悦中，但如果我们俱乐部高层也这样，那就完了。”
与湖南之战结束后，俱乐部和主教练朴泰夏共同宣布双方续约两年，引来现场球迷阵阵欢呼。而在续约完成前一晚，于长龙语重心长地叮嘱朴泰夏：“今年你刚来延边，社会关系还不复杂，但是今后，放在你面前的难题会越来越多，诱惑也会越来越大。我希望你能一直像今年这样，忠于自己的职业素养，不要被外界所干扰。”朴泰夏听了这句话，认真地点了点头。
尽管设立了很多制度，对于这位韩国教练，于长龙其实非常放心。直到今天，朴泰夏的住处仍在基地四楼，远离市区十公里，周边荒无人烟。“我没有时间进行你们所谓的娱乐活动。没有延边队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将来依然会将所有的时间放在足球上。”朴泰夏与延边队可谓相辅相成，这位前韩国国家队助教此前没有独立执教的经历，延边队给了他一个舞台，而他出色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任务。但对于未来的困难，朴泰夏早已明了，“明年我们球队肯定要调整，以现有人员打中超会很难，但我也会用延边队独有的优势来对抗其它中超球队的弱点。这种优势就是韧性和意志，这里的球员和韩国球员很像。”
俱乐部的放权、主教练的自信，再加之朝鲜族球员的独有韧性，明年的延边足球也许真不会像外人们所认为的那样不堪一击。“我当然知道外界关于延边队的说法。”付文飙说，“但结论不要下得太早，去年我们降级时，有人会想到我们现在能冲上中超吗？这才是足球的魅力。”
（本报延吉10月25日专电）
“不踢球算什么男人”
■本报记者 陈海翔
奇迹从何而来？秘诀无它，唯坚持二字。
延边足球向来人才济济，早有高仲勋、李红军、金光柱等名将，今有朴成、金敬道等实力派，这完全得益于延边足球基础的雄厚。来自延边五中初二的朴毅今年获得了“谁是球王”东北赛区冠军，他对记者说，延边的男孩子鲜有不踢球的。“我是跟着我爷爷喜欢上足球的，从小就看延边队比赛。你可以去任何一所延边学校看看，课间休息只有10分钟，但操场上全是踢球的孩子。”另一位来自延边足校、被俱乐部选派到意大利交流的朴真仪则说，“小时候我爸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踢球算什么男人’。”
正是这种足球文化底蕴的传承，让今天的延边队建成了一支纯粹的子弟兵，除了三名外援，所有主力均来自延边本地。延边俱乐部目前拥有从1997年到2003年四个年龄段的青年梯队，人才输送无忧。
成功也来自于球迷的无悔坚守。甲A时代每逢主场，50万人的延吉市就有4万余名观众到现场助威，买不到票的球迷甚至爬到场外的树上看球——这就是中国足球历史上著名的“树挂”。今天的延边队依然是球迷心目中的“亲娃”，本赛季每个主场几乎都能将容量3万出头的州体育场装满。“如果我不支持延边队，回家会被老婆孩子骂。”延边球迷会会长张彬说，“只要是延边人，就没有不喜欢咱延边队的。”
在中国足球金元开道盛行、浮躁之风弥漫之时，延边足球用十余年的坚持换来了奇迹般的爆发，这值得所有人深思。中国足球需要恒大式的巨无霸，更需要延边这般的平民球队。坚持，而非功利，才应是中国足球的主旋律。（本报延吉10月25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