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能拧巴，但规矩不行”
电影剧组昨现身上海，《老炮儿》让冯小刚又扬眉吐气了一次
“什么都能拧巴，但规矩不行”（附照片）
从某种角度来说，中国电影市场眼下的困扰也是片中“老炮儿”的困扰：被他视为至高无上的规矩、道义，在新新人类眼里什么都不是，甚至在自己儿子那里，也无法得到认同。图为冯小刚与李易峰在片中饰演一对父子。 （均为片方供图）
许晴饰演的“话匣子”是“六爷”对当下世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写照之一。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冯小刚终于又扬眉吐气了一把。前提是近两年他并不那么舒坦。2012年电影《一九四二》口碑和票房都折戟之后，他似乎没再找到过与电影市场、与观众愉悦相处的姿势。直到《老炮儿》一炮打响，不但让“过把演员瘾”的冯小刚捧回了金马奖，而且影片上映后差评很少，6天3.5亿元的票房也算不错。
这么个爽利的结果是，随《老炮儿》剧组现身上海时，冯小刚不惜字，“小钢炮”突突地开，“做电影得懂规矩，什么都能拧巴，但是规矩不行！”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规矩，是电影里的戏核。影片刚开头，“六爷”就骂小偷，教育问路的小情侣，教训打人的城管——做人得讲规矩！
逆流而上的是“六爷”也是冯小刚
据说，大部分人同意，冯导这次算本色出演。他和角色有很大的形似：张口京片子，轴，守旧，不肯与自己眼里不合规矩的人妥协。放到中国电影的大市场里，多数导演都顺势而为，他偏爱逆流而上。“我是个比较拧巴的人。中国电影不商业的时候，咱就商业点儿；中国电影商业了，咱就文艺点儿。总之不能随大流，缺什么补什么，这就叫天降大任于老炮儿。”他说。
在威尼斯电影节作为闭幕影片放映时，欧洲影评人把最高分给了片末的重头戏：“六爷”在结冰的湖面上提刀前行，独赴一场新人类的“茬架”。那是冬天即将过去的时节，冯小刚穿长长的呢制军大衣，拎一把刀，在薄薄的冰面上往前冲。拍摄的时候，冰面很滑，且已很薄，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的咔咔声。“我有点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对冯导来说，全片最难演的就是这段，危险倒在其次，关键“六爷”跑到一半就得心梗发作，轰然倒地——“如果说全片我只是拿出自己特正常的状态，那么这里就需要演技了。”他坦言，“我不信自己的演技。”
可这片稀罕就稀罕在，一个不自信的“演员”成了。“《老炮儿》比那些瞎编的电影有意思，在于它是围绕人物拍摄，事件在人物之下。”在冯小刚看来，现在许多电影大银幕里嬉闹一阵，但回转身徒留一地爆米花屑，“那些片子里的人，张三李四谁都能演。”《老炮儿》不同，是人大于事的电影，或许时间久了大家不记得电影里的故事，但会记得“六爷”这号人，这也是导演管虎只花了3个月写剧本却愁了许久男一号的原因。葛优曾是候选，但“葛大爷”相对温柔，缺了点“老炮儿”身上的硬气。正犯愁时，导演妻子、演员梁静忽然提起：其实冯小刚挺像“六爷”的。
那场冰面重头戏，冯小刚提刀直面对手，逆流奔跑——管虎在监视器里盯着，那身影是“六爷”，也是冯小刚。
戏里有导演拿捏，戏外有“徐老师”指正
《老炮儿》里，“六爷”特别讲究，端着有范儿，走起路有面儿。片子上映前，冯小刚也带着几分类似的“顽主”做派。金马奖把影帝颁给他那晚，他在北京工人体育场的“老炮儿”演唱会上献唱《爱的代价》。
不料，12月24日影片首映那天，该起的范式没能起来，当天2亿元的票房里，《老炮儿》只贡献了5000万元，大大落后《恶棍天使》。尤其后者还是评论口碑不佳的恶搞喜剧片，冯小刚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剧组在北京举行的见面会上，他委婉地透出些情绪：“一部分观众是有头脑的，但抱着娱乐放松的心态去电影院，他们想到影院里坐坐，看完就把电影还出来，不会带走”。
到了上海，那已是上映第6天，《老炮儿》的排片率终于追上了《恶棍天使》，上座率更是同档期片子的两倍有余。气顺了的冯小刚用说书的节奏打了个比方：“《老炮儿》里有场戏，六爷第一次到修车厂跟小飞碰面，有个小混混扇了六爷一耳光。六爷说：这事儿成了，三天后见，你得在这儿。”说完，他定了定，仿佛觉得听者都回味过来了，才继续，“华谊做电影是个老实孩子，不会像旁人玩大规模点映，也不会跟电影院签不平等协议，所以受人欺负。”一番铿锵有力的独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六爷”——大到出头城管小贩间的纠纷，倾其所有搭救遇事的兄弟出狱，小到给朋友做三轮车，给胡同门口的大爷点烟，哪怕事不关己，只要为了自己认着的规矩，也宁愿惹事儿到身上。
“小刚导演跟六爷挺像的，他们都好酒、好朋友。”管虎说，“北京话讲究是仗义、局气。”但冯小刚觉得，自己比角色更复杂：“六爷是个单纯的人，他更像一个老小孩，因此他也比我坚定，对于自己固守的那套丝毫没有怀疑。”他话锋一转，“而我，肯定不如六爷性情恣意。演戏有导演在拿捏，做人有徐老师（徐帆）把关。”
从某种程度而言，冯小刚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既看不惯市场里的喧嚣，却也能八面玲珑地在电影圈里周旋，这就成全了他能拍赚钱的电影，也能拍自己喜欢的。曾经，他把自己导演的作品分为两种：满足自己和满足别人的，他每拍一部心里欢喜的，就会跟投资方心照不宣：我满足你一部，你也满足我一部。1999年，他“捏着鼻子”拍完了自己不那么爱的《没完没了》，换来了拍摄《一声叹息》的机会。之后，他又用一个满足投资方的《夜宴》，获得他喜欢的《集结号》，再往后迅速又拍了个让投资方满意的《非诚勿扰》。这些年，《唐山大地震》《非诚勿扰2》《一九四二》《私人订制》，牟利的与自我满足的，一看即明。
但从《老炮儿》开始，事情有些变了。冯小刚说：“如果我30岁，我可以妥协，退而求其次，因为来日方长。但我已经快60岁了，我就不愿意妥协了，因为时间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