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探险:“世界第四大极限运动”刚起步

2016-04-08信息快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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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索,是通往天坑唯一的“安全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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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险境中“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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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队员在地下长廊中“安全通道”。均伊欧特·赛尔奇摄

日前,从广西东兰县传来好消息,在当地举办的首届中法联合科考探险中,不仅发现了丰富的地下河资源以及布甲等珍稀物种,还发现了深度达420米的国内罕见大型天坑。记者为此来到广西,找到了此次中法联合探险队的中方队长陈立新以及中国地质科学院岩溶地质研究所的几位长期从事洞穴研究的专家,通过他们的故事,一解“洞穴探险”的奥秘所在。

洞穴探险,被誉为世界第四大极限运动。很多参与其中的人,将洞穴视作通往另一个神秘世界的神圣入口。早在北宋,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 便提到了他探洞的经历———“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而明代探险家徐霞客,更是探洞界所膜拜的先锋,他曾亲自探查过300余个岩溶洞穴,在中外探洞史上绝无仅有。

岩溶洞穴是指可溶性岩石中因溶蚀作用而形成的地下空间,地球上约有10%的地形是岩溶地貌。在我国,岩溶地貌分布十分普遍,资料显示,我国碳酸盐岩出露面积达近百万平方公里,岩溶洞穴数则以万计。除宁夏、上海、香港、澳门外,其余省区市均有溶洞分布,尤以西南部的贵州、广西、云南等地最为丰富。自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起,随着外国探险队将SRT(单绳技术) 带入我国,越来越多的溶洞资源被掀开了神秘的面纱,其中不乏鬼斧神工之作。包括桂林漓江冠岩、贵州双河溶洞、张家界黄龙洞、重庆武隆芙蓉洞等,均相继成为中外游人所熟知的世界级旅游名胜。有数据表明,截至2015年底,我国已调查溶洞约有3300余个,其中游览溶洞400多个,尚有相当数量的岩溶洞穴尚未被发现。

任何差错都会致命

绳索、安全带、胸带、上升器、下降器、扣环、牛尾绳……麻利地穿戴好这一身SRT装备,陈立新又自上而下环顾检查了一遍。尽管已经无数次在洞穴里上上下下,但每次探洞前,那些有关安全的要点还是会在他脑中按下重播键:“洞穴探险是一种没有机会出错的技术,因为在命悬一线的岩壁上,探险者只有正负、对错的选择,其实就是生和死两种没有过渡的简单结果,特别是在完全未知的洞穴世界,任何差错都有可能是致命的,那么保证生命安全的唯一办法就是科学的装备和严谨的技术。”

作为此次中法联合探险队的中方队长,陈立新又一次冲在了前头。洞穴、天坑、竖井,这些喀斯特地貌典型的自然奇观,往往都是人类无法逾越的险境,但是洞穴探险者通过电钻、岩钉和绳索的连接,就可以在通往未知世界的无底深渊开辟一条“生命通道”。

站在天坑边由上往下张望,数百米长的绳索几乎看不到头,开辟这条“生命通道”需要具有娴熟技术的探洞老手,线路要避开松散的落石,绕过可能把绳索割断的岩壁,遇到曲折复杂的洞穴,不到百米的距离都可能要在岩石上打几十个岩钉甚至花费几天的时间开设线路,因此开路先锋要比其他探险者更富有经验,同时要付出数倍的体力消耗,这些都是陈立新在探险时候经常干的事,为此陈立新至今保持着比普通年轻人还要大得多的运动量———爬山、网球、游泳、探洞从不间断。

在退休前,陈立新的职业,是广西电视台的一名资深记者。作为业余爱好者钻研探洞二十余年,在业界,陈立新这个名字如今已无人不晓,每次有国内类似大型的探洞活动,有着丰富经验的他总会受邀以主力队员的身份出现。

中法联合探险的第三天,在泗孟乡田园板岜洞穴内,错综复杂的地下廊道,洞内四处流淌的地下河水给探险队的行进平添了重重困难:“当时还是冬天,洞内气温很低。大家拉着保险绳,淌过一个个齐腰身的冰冷水潭,再钻过一道道低矮石缝,才在洞内一百多米以下找到了波涛奔涌的地下河。奔腾的地下河水最终汇入一个巨大的蓝色水潭,慢慢流向下层洞穴。”陈立新告诉记者,他们还在洞穴周边发现了5个天坑,通过对其中两个进行探测,发现有一个天坑的深度达到了420米,属于国内罕见大型天坑,具有重要科考价值。

此次中法联合探险所在的东兰县,地处广西壮族自治区西北部,是隶属河池市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它与毗邻的凤山县以及巴马县构成了一个“金三角”。不仅因三地县城所在距离相仿,且三地均为长寿之乡,巴马瑶族自治县更是凭着“世界长寿之乡”的美誉吸引着年均数百万级的游客和“候鸟族”。人们到巴马必去的百魔洞,便是在1987年由中英岩溶地质专家组成联合科考队对其进行了9天的探险考察后逐渐得名的。

为了进一步挖掘东兰县的长寿地质资源,推动建立东巴凤“金三角”世界长寿地质公园,东兰县特邀了来自中国和法国的十多名洞穴探险专家于2月下旬开启了此次中法联合探险。

在陈立新看来,尽管此次探险的真正进洞时间只有短短四天,但整个过程还是相当令人振奋的:“我们分成了几组,对旧洲韦虎臣军事地下隧道、江平马学溶洞群、泗孟田园板岜溶洞等12个洞穴进行一一探测,通过测量采样和对古生物化石的分析,初步摸清了当地古地下河错综复杂的走向和地质演变过程。”

“开发一个洞,搞活一个县”

探洞界有句俗语———“开发一个洞,搞活一个县”。中国地质科学院岩溶地质研究所的退休研究员朱德浩对此深有感触。1976年,地质部岩溶地质研究所在广西桂林成立。朱德浩作为首批科研人员由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转入其中。在时任副所长朱学稳教授的领导下,朱德浩潜心学习、研究岩溶地貌和洞穴三十余年。期间,让朱德浩记忆犹新的,是两次跟随着朱学稳考察乐业县的经历。

“2000年6月,我第一次跟着朱学稳教授来到乐业县考察。当时我们住在现今闻名遐迩的大石围天坑群附近的农民家里,那里不仅不通路不通电,就连百姓喝的水还是积攒在石砌水窖的雨水。村干部要召集居民开个会,光挨家挨户通知就要走上一周。不过考察下来,我们都很有信心地认为,乐业大石围天坑群是具有极高科学、美学价值的世界顶级岩溶景观,这里的未来一定会大不一样。”

此后的几年里,朱学稳带着他的科研团队,通过详细的野外考察以及多次中外联合探险,对大石围天坑群展开了细致考量并帮助当地实施了相关旅游开发设计,使乐业县大石围天坑群声名鹊起,并最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世界地质公园”。

“2009年4月,朱学稳教授和我应邀去乐业县参加一个学术活动。当时我们去宾馆附近买水果,没想到水果摊老板一下子认出了朱教授,执意要送水果给我们。他对我们说,因为朱教授的努力,乐业县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我觉得,能够得到老百姓的认可,就是对我们辛勤工作的最大回报。”

当然,作为严谨的科研工作者,他们绝不会对每一个洞穴都“Sayyes(说好)”。岩溶地质研究所洞穴研究室副主任黄保健,是为大石围天坑群起草并出具第一份科研报告的专家。在他看来,要让一个岩溶洞穴成为合格的旅游洞穴,首先要具备独特的地貌价值、景观价值以及科研价值。而一旦要对洞穴进行旅游开发,应遵循由朱学稳教授提出的“科学、保护、自然、艺术、协调、特色、幽幻、安全和方便游客”等八项原则:“从90年代起,旅游洞穴的开发呈井喷之势,但很多地方光顾着收益一味开发,而没有以保护洞穴资源为前提采取有效保护措施,导致很多旅游洞穴在对外开放之后遭受不同程度的风化及破坏。即便我们在设计之初便对开发方提出相关实施意见,能完全遵循的依旧少之又少。”

黄保健给记者举了一个简单例子:“法国著名的拉斯科洞穴,在1948年对外开放后,很快洞穴内壁上便附着了一层绿色的藻类,1963年不得不被迫关闭。因为就岩溶洞穴来说,游客的进入会产生大量二氧化碳,导致石钟乳溶浊,而一些植物孢子也会附在游客身上进入洞穴,引起灯光植物滋生,灯光植物的生长会释放二氧化碳和腐植酸,从而破坏石钟乳等景观结构。我们曾建议过很多洞穴开发商采用密封门来减少洞内空气流通,并安装抽风系统用于吸走孢子,结果密封门多数都装了,但抽风系统几乎没人装。说到底,作为开发商,考虑最多的,还是经济效益。”

保护溶洞,靠人更要靠法

和不当开发导致的间接破坏相比,更让探洞人心寒的,是生活在洞穴周边的一些老百姓,为追求经济利益,对溶洞的直接盗采和破坏。从1998年初探大石围天坑至今,陈立新已经不记得直面过多少盗采者了:“从以前的绳索、铁锹、手锤,到现在的脚手架、电锯、切割机,小偷们的装备也在进步。在洞里,我们经常会见到一些标了号码的大石笋,比如1号‘张老板,,2号‘李老板,。农民们只要想办法把1号运到张老板那里,生意也就做成了。”

有些洞,直接被当地百姓以价格“冠名”———10万洞,30万洞,50万洞……以此类推:“那些都是老板们下来看过洞之后出的价,谁能把洞里的钟乳石全运出来,就给他这么多钱。”更有甚者,直接开着挖掘机边修路边“钻洞”。

在陈立新眼里,之所以会出现盗采者如此猖獗的现象,源于我国至今没有相关法律来保护钟乳石。唯有2002年广西制定并施行的中国首个地方性钟乳石保护条例——《广西壮族自治区钟乳石资源保护条例》,对当地破坏钟乳石以及擅自从事钟乳石经营者分别处以罚款。而在美国、英国、法国等发达国家,早就有相关法律对钟乳石进行保护。

陈立新告诉记者,之所以能坚持二十多年乐此不疲地探洞,源于他对地下未知世界的好奇心:“最开始只是纯粹为了‘探险,,用摄像机记录下不同的洞穴奇观。但后来我也陆续学习了一些相关的洞穴知识,包括测量、微生物、动植物……慢慢对这个神秘世界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岩溶地质研究所的几位专家,谈到陈立新都会竖起大拇指:“能像他这样不怕吃苦,执着探洞的,在整个中国也没几个。这些年磨砺下来,他也算半个地质学家了。当然,他更大的贡献,在于用摄像机记录下了一个个洞穴里的奇妙景观,从而让更多人看到并喜欢上洞穴探险这一新兴运动。”

如今,陈立新在南宁运作着一家户外探险俱乐部,定期招收培养探洞新人。在他看来,探洞过程中充斥着危险,哪怕是再有经验的“老师傅”,一旦掉以轻心就容易招来毁灭性结果。他自己,就曾眼看着队友掉入湍急的地下河中不见了踪影。“探洞不像别的运动,固定在探洞者身上的绳索并非安全带,而只是一条通往洞内的‘生命通道,。整个过程中,探洞者都要依靠绳索上的上升器和下降器来保持移动,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否则,哪怕只有两米落差,掉入洞穴也足以毙命。”

在他的俱乐部里,学员们要上的第一堂课,便是培养对洞穴的保护意识:“必须要有足够保护意识,你才有资格去探洞。而一旦来到洞里,除了印象和垃圾,其它什么你都不该带走。”

报记者 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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