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杯丨资源的“价值”与“洁度”

一

战国春申君的门客汗明，给春申君说了一个关于伯乐的故事。

汗明说，有一次，伯乐遇到一匹老马拖着盐车上太行山，这匹老马年纪很大了，膝关节直不起来了，尾部皮肤磨烂，血和汗水一路流洒，爬到半山腰，再也上不去了。伯乐见了，“攀而哭之”，立即将自己的风衣脱下，给老马盖上，并卸下它的辕辔，让它好好休息。这匹老马对着伯乐“俛而喷，仰而鸣，声达于天，若出金石声者，何也？彼见伯乐之知己也。”（《战国策·楚策四》），真是很感人的场景！

无疑，汗明是借此告诉春申君，要关心宾客的疾苦，提高待遇，推荐职位。盛行养士之风的年代，门客聚在一起，找话头闲聊，多是谈论奇闻轶事、隐士奇才，无非讨主公欢心。楚国春申君的大宅院，供养门客数千人，根据本事大小（那时还没有职称、职务），分三六九等，待遇上互相攀比就很激烈。汗明引用这个故事，大概也算是给自己维权吧。希望春申君体恤人才（当然是指自己），推荐个职位，脱离贱役，以便崭露头角，就如太行山的老马，倘不是幸遇伯乐，它没准就死在了半山腰了。

汗明是个聪明人，至少使人明白：在这个问题上，伯乐不是把马作为“苦力”，而是同道，知己，能致千里的才俊，即使老了，也是财富。

人才资源的价值，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标准。“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三年出个状元，十年出不了个唱戏的”，可见任何成就都来之不易，登峰造极更难。有的人不愿意吃那碗苦饭，本事不够，又想当“状元”，于是就有人投机取巧，滥竽充数。据说有位领导刚上任，准备大刀阔斧精兵简政，结束人浮于事的状况，但打开人事档案一看，吃惊不小，“南郭先生”还真不少，且大都有来头……令他额头冒汗。是“难得糊涂”，还是动用“十八般武艺”？那要看他的“立场”了。

二

封建氏族社会养士，也是来自五湖四海，目的是垄断人才资源。手下没有人才，等于商人没有资本，这是统治者的人才价值观，并非真正尊重人才。但千年前的纳士，有个特点，似可为今天参考，那就是：不随人俯仰。

春秋有个叫杨因的人，要求见赵简子，说：“我在家乡三次被赶出来，后来跟君主办事，又五次被辞退，听说您喜欢人才，故来拜见。”赵简子正在吃饭，听这么一说，不吃了，诚恳地准备出见。左右谋士劝谏说：“居乡三次被赶出来，是不容众；事君五去，是不忠上，这位先生已经有八次不良记录了。”赵简子说：“你们有所不知，往往有这样的情况：女人长得很美，必然遭丑妇嫉妒；有大德的人才，乱世必然孤立；有正直之心的人，邪恶势力必然憎恨。”说完，出来相见，并聘任他为相，晋国因此大治（《说苑》）。

用人不能有洁癖，“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汉武帝《求贤诏》），高明的御者，总是用其所长，很少有刻意关注其短。

赵简子有独立见解：在鲁国被冷落的人，不一定对晋国没有用。杨因也很诚实，不等有人写小报告，或者发公函，自己和盘托出“不良记录”，得到赵简子重用。但我想，即使有“小报告”、“公函”送达，赵简子也不会听信，这是无疑的。

讲到“洁度”，不久前某市某部门披露，滴滴车司机“队伍不纯”：多少人有各种不良记录，多少人有前科……但实际情况表明，他们中的多数人是想有一份工作，好好赚点钱，作案犯科、宰客、违规，毕竟是少数人。只要遵法守纪，真正热心为乘客服务，就没有理由抖落过去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