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终身:林徽因是从哪一刻起爱上徐志摩的?
1931年11月18日,徐志摩因空难逝世。在他短短的一生里,有过三个女人: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在徐志摩和林徽因初堕情网时,尚未和张幼仪离婚,而张幼仪腹中还怀有徐志摩的骨肉。徐林二人的纠葛其实是贯穿终身的。直到林徽因的暮年,她的卧室里还挂有徐志摩失事飞机上的残片。人类的情感,玄妙复杂,恐无法以一纸婚书概览。然而“背着孕妻出轨”这种事,在公众眼中,毕竟是大大的渣男(林丹,你怎么看?)
徐志摩与林徽因的恋情,深挚是有的,恐怕不会有人们想像的那么豁朗。林徽因既不回避,他人也不必遮掩,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探究。
1923年5月,徐志摩的译作《涡堤孩》在商务印书馆出版,列为共学社丛书之一。据瞿菊农说:"十年前,蒋百里先生偶然拿一本涡堤孩的中译本给我看,说是一位姓徐的译的,他在英国,亦作新诗。"蒋百里是共学社的主持人。则此稿是志摩在英国时所译,寄给蒋百里安排出版的。《引子》中有"母亲虽在万里外"亦可证。这段话是这样说的--我一年前看了Undine(涡堤孩)那段故事以后,非但很感动,并觉其结构文笔并极精妙,当时就想可惜我和母亲不在一起,否则若然我随看随讲,她一定很乐意听。此次偶尔兴动,一口气将它翻了出来,如此母亲虽在万里外不能当面听我讲,也可以看我的译文。译笔很是粗忽,老实说我自己付印前一遍都不曾复看,其中错讹的字句,一定不少,这是我要道歉的一点。其次因为我原意是给母亲看的,所以动笔的时候,就以她看得懂与否做标准,结果南腔北调杂格得很,但是她看我知道恰好,如其这故事能有幸传出我家庭以外,我不得不为译笔之芜杂道歉。
现在要说的不是这本书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译的,而是为谁译的。真的是给他母亲看的吗?她母亲识字不识字?据夏志清的考证,或许只能说推测,这本书是译了给其时已回国的林徽因看的,要传递一种信息。《引子》中的母亲,均可改为林徽因。夏志清在《涡堤孩·徐志摩·奥德两赫本》中说-- 徐志摩读小说时,把他自己和林徽音比作是黑尔勃郎和涡堤孩,把张幼仪比作了培儿托达,这个假定我想是可以成立的。他把《涡堤孩》译成中文,明说是译给母亲看,其实是借他人之笔,写了他自己和林徽音的一段宿缘,虽然徐志摩1922年10月回国想同林徽音结婚的时候,她已正式和梁思成(梁任公长公子)订了婚了。译文引子里好多次提到"母亲",我敢断定是影射了林徽音本人。文末写道:“所以胆敢将这段译文付印--至少我母亲(林徽音)总会领情的。”
这只能说明徐志摩对林徽因迷恋之深,还不能说明林徽因接受这种迷恋。对这一段两人感情的性质,林徽因从没有正面的陈述。1924年5月,徐志摩陪泰戈尔去太原前,两人会面并恳谈,也只是某种感情的结束而不是开始。6月,林徽因与梁思成相偕赴美留学后,过去的一切波澜都渐渐地平复,要不也不会有志摩与小曼的相恋与结婚。
然而,人的感情是不断变化的,对过去的感情也是不断反省并有可能重新认识的。待到1927年春胡适来到美国,或许是因为“电报事件”让她不安, 或许是因为志摩与小曼的成婚让她深思,林徽因感情上又起了新的波澜。3月15日致胡适的信中说——
请你告诉志摩我这三年来寂寞受够了,失望也遇多了,现在倒能在寂寞和失望中得着自慰和满足。告诉他我绝对的不怪他,只有盼他原谅我从前的种种的不了解。但是路远隔膜误会是所不免的他也该原谅我。我昨天把他的旧信一一翻阅了。旧的志摩我现在真真透澈的明白了,但是过去,现在不必重提了我只求永远纪念着。
这也就是说,不管此前志摩多么的爱林徽因,也不管林有过什么表示,她都是懵懵懂懂地没有把这些当一回事,现在,只有现在,她才认识到徐志摩对她的爱情有多深,有多珍贵。
接下来应探究的是,林对徐的感情,在此后的发展中,究竟达到了什么层面--是不是爱?若是爱,又是什么时间达到的?
徐志摩去世后,为自己的表现,林徽因有信给胡适作些解释。1932年2月6日(农历正月初一)的信上说,她与徐志摩"有过一段不幸的曲折的旧历史,也没有什么可羞惭",她觉得"这桩事人事方面看来真不幸,精神方面或为造成志摩为诗人的原因而也给我不少人格上知识上磨炼修养的帮助", 志摩已然变成一种激励融人她的生命中。她既不后悔,也不惭愧。这些话,等于是感叹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当然,最后她也说,"但是他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 如果相爱不一定非得同衾共枕不可的话,有这些话,任谁也得承认,林徽因是爱徐志摩的。对一个有丈夫有儿女的女人来说,你不能要求她再多说一句。
是什么时间发生这种感情变化的?
是1931年初,志摩来到北平教书,林徽因肺病加重辞去东北大学教职,在北平西山养病之后。初到北平,志摩也未料到林会因病不回沈阳。
这一阶段,两人之间的交往实在是太频繁了。林在西山养病时,志摩一次次地去看望,林回到城里以后,一起赴宴,一起看戏,一起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平日更是屡屡造访。几乎可以说,徐志摩一到北平,就投入了林徽因的感情的怀抱。
这年暑假志摩回到南方,在杭州期间,还多次给林去信,这是林徽因在说别的事时带出来的,还捎带着说了他们平日的一次交往--他喜欢色彩,虽然他自己不会作画,暑假里他曾从杭州给我几封信,他自己叫它们是"描写的水彩画",他用英文极细致地写出西(边?)桑田的颜色,每一分嫩绿,每一色鹅黄,都仔细地观察到。又有一次他望着我园里的一带断墙半晌不语,过后他告诉我说,他正在默默体会,想要描写那墙上向晚的艳阳和刚刚入秋的藤萝。
正是这样密切的交往,使他们的感情达到了爱的层面。如果说以前一切都是正常的话,现在就不正常了。当年刚出生的梁从诫,长大后肯定听亲友们说过徐志摩和他母亲的事,肯定比外界披露出来的要多要细。他作出的判断肯定会更准确。2000年春天电视剧《人间四月天》播出后,在回答记者采访时说-- 我一直替徐想,他在1931年飞机坠毁中失事身亡是件好事,若多活几年对他来说更是个悲剧,和陆小曼肯定过不下去。若同陆离婚,徐从感情上肯定要回到林这里,将来就搅不清楚,大家都将会很难办的。林也很心痛他,不忍心伤害他,徐又陷得很深。因而我一直觉得徐的生命突然结束,也算是上天的安排......
至少从这些话里可以看出,当年徐林两人感情的发展,已到了对梁思成的家庭构成威胁这样危险的地步。这样的感情,就是用最严格的定义来衡量,也得叫做爱情了。
徐志摩遇难后,梁思成和张奚若代表北平的朋友去济南处理善后事宜。梁思成从失事现场带回一块飞机上的残片,林徽因一直把它挂在卧室的墙上直至逝世。
悲痛过后,林徽因写了《悼志摩》在《北平晨报》学园副刊登载。同时在她的提议下,拟出《徐志摩纪念奖金章程草案》并登载,可惜没有成功。几乎不容她做任何实际的事情,很快就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纠纷之中,为的是与凌叔华争夺一个小提箱里的文件的归属权。世称"八宝箱之谜"。
在这场争夺中,因为有胡适帮忙,她是胜家,拿回了不一定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几本徐志摩的日记,里面可能记着志摩和她在伦敦时的一些活动。这是徐志摩的日记,应当全部交给陆小曼保存。若按志摩生前的安排,永远放在凌叔华那里也能说得过去。不管怎样,因为写到谁就该给了谁,是最没道理的。
1934年11月19日,她和梁思成去南方考察路过硖石,停车的几分钟里,她下了车,在昏沉的夜色里,独自站在车门外,"凝望着幽黯的站台,默默的回忆许多不相连续的过往残片,直到生和死间居然幻成一片模糊,人生和火车似的蜿蜒一串疑问在苍茫问奔驰......如果那时候我的眼泪曾不自主的溢出睫外,我知道你定会原谅我的。"
就是这次,回到上海之后,跟赵渊如(深)、陈直生(植)、陈从周见了面,竞日盘桓,她总是谈笑风生,滔滔不绝,一次突然哑口无声,陈直生问:"你怎么不讲啦?"林徽因突兀地说:"你以为我乃女人,总是说个不停吗?"
陈从周当时就感到,这是林刚刚经过志摩家乡与志摩埋骨地后,心情不好所致。
1935年志摩忌日,林徽因写了《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一文表达她的悼念之情。这样的文章,当然不可能写的多么明白。过了几个月,她发表的《别丢掉》才是她的心声。此诗写于l932年夏,多少也可以说明一些真相。全诗为--
别丢掉
这一把过往的热情,
现在流水似的,
轻轻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松林
叹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那真!
一样的月明,
一样是隔山灯火,
满天的星。
只是人不见。
梦似的挂起,你问黑夜要回
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
诗中“在松林“,”满天的星,只是人不见“,"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都不可能是别的意向。纵然如此,我们也只能说这是猜度。 敢说的只是,林徼因对志摩是真有情感的,是爱着他的。
在梁从诫编的《林徽因文集·文学卷》中,诗中"满天的星,只是人不见",成了"满天的星,只使人不见"。改主动的哀叹,为一种被动的自然景观,怕不是修辞上的原因能解释得了的。
解放后,林徽因被聘为清华大学建筑系一级教授,参与了国徽的设计,又被任命为人民英雄纪念碑建筑委员会委员,具体承担了为碑座设计纹饰和花圈浮雕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