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赛装节:最古老乡村T台秀

2017-02-14信息快讯网

 

姑娘赛装队在跳传统的彝族跳脚舞。

 

汉子赛装队在表演。均本报记者赵征南摄

■本报记者 赵征南

农历正月十五是彝族人一年一度的节日———赛装节。

永仁县直苴村的彝族老人李永福嬷已经97岁高龄,依然没有放下她的指尖技艺,也从未放下她那颗爱美之心。从6岁到现在,90多年的时间里,老人从未缺席过一次赛装节;从15岁第一次绣出一件完整的衣服起,所有的盛装全由她绣制完成。今年,身为“奶奶赛装队”最年长成员的她,带着已经传承自己手艺的孙女一起,参加赛装表演,希望孙女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因赛结缘。

赛装节,简单来说,就是服饰大比拼。这是一个充分显示彝族人民聪明、勤劳、才干的节日,也是一个爱美、选美、比美的日子。在直苴村,赛装节表演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被外界称为“世界最早的乡村T台表演”。

观众坐满整个山头

金沙江畔的直苴村,扼守着云南的北大门。这里的山路“八十弯”,高寒且封闭。放眼望去,村寨的四周,只有山。这样一个在地图上需要放大许多倍才能发现的小山村,如今,却吸引了世界关注的目光。

从清晨开始,通往直苴的山路就出现车辆的长龙,大巴车、面包车、小轿车、摩托车……沿山盘绕,涌入的人潮超过了当地村民的数十倍。热情好客的彝族少女早早等在村口,为远道而来的宾客递上粑粑、香包和热酒。

12时30分,离赛装节启动还有半个小时,赛装场就涌入了近5万名观众,他们从全球各地赶来,只为一睹彝族传统文化的风采。

“直苴赛装场或许是世界最早的T台。”永仁县文体局主任科员、赛装传承人殷必聪对记者说。直苴赛装场的观众席,如同附近山间的梯田一般,山坡经过部分改造后借着高低落差形成阶梯效果;而主舞台则一片青绿,几乎看不到一点土色。这不是普通的草坪,而是当地人就地取材,从山上的云南松上剪下的长长“松毛”,铺在土地上又厚又软。

很多人甚至没吃午饭,只为提前占据一个有利位置,但不少人只能收获失望。因为正对主舞台的位置,即便只能席地而坐,还是从山脚挤到了山顶,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瞪大眼睛向前看,整个山头都成了人群的海洋。不得已,一部分人绕到侧方,踮起脚尖,试图在几棵千年树龄的滇朴的缝隙中,窥探到舞台。

“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直苴的美源自彝族文化的积淀,必将越来越多地被外界所认同和感知。”殷必聪说。

97岁与7岁同台竞技

直苴流传着一个关于朝列若和朝拉若兄弟二人狩猎奇遇的传说:他们俩沿着金沙江顺流而下,发现了直苴这块黑色而肥沃的土地,从三颗谷粒开始,种出成片金黄的谷穗。消息传遍了周边村寨,乡亲随兄弟俩来到直苴,也喜获丰收。公元666年的正月十五,彝族村民为了奖赏兄弟俩,就让少女们绣服装进行比赛,然后把最心灵手巧的姑娘选配给兄弟俩。从此,赛装节成为彝族的重要节日。

“最开始,赛装场是彝族少女展现自己魅力的舞台。”殷必聪说,“赛装节为居住分散、平时很难有机会相聚相识的青年男女提供了一个表白爱情的机会,传统上也被看作彝族的情人节。”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限制逐渐被打破,从7岁的小姑娘到97岁的老奶奶,大家都来赛。不管怎么变,参赛女性既是服装的设计者,也是制作者,更是表演时的“时装模特”。

彝绣,早已深入彝族女性的血液之中。李永福嬷从小便和母亲、外婆学习刺绣,七八岁就能独自完成一幅绣品,15岁能娴熟掌握刺绣技法,绣出盛装。她告诉记者,彝族绣品一般选择黑、蓝色纯棉布打底,用鲜艳夺目的大红、粉红为主色调,并以橙、黄、绿、青、蓝、紫相搭配。袖口绣到肘,裤筒绣到膝,领口、衣襟、坎肩、鸡冠帽、束腰带、绣花鞋、垮包,到处都绣着花朵、花边、线条。基本上,从头到脚、前前后后没有哪里不缀花,没有哪里不镶边。

与其他刺绣相比,彝绣最大的特点是图案抽象,更为粗犷,构图上的繁简虚实,形象的夸张变形,色调上的对比反差,令人叹为观止。“俗话说,红绿搭配臭嘟嘟,但彝族女性绣的花,红绿搭配同样艳丽。楚雄彝族人民把对美好事物的诠释和美好生活的向往,都融入具有彝族独特审美观和民族特征的指尖艺术之中。”楚雄彝族自治州外宣办副主任孟孚告诉记者,相比写实,彝族绣娘更喜欢发挥丰富的想象力,对山川河流、飞禽走兽,以及马樱花、山茶花等藤萝花草进行变形、夸张。正因为依托个人想象力而创作,很多乍看一样的服饰细看则每一件、每一片都不一样,颜色花纹都不同,找不到两朵一模一样的茶花。

赛装节体现的远不止服饰文化

“绣出一件好看的衣裳,可能需要数月或者数年的时间。但仅仅做出了靓丽的服装,未必能赢得比赛。赛装场上,舞蹈若是跳不好,之前刺绣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殷必聪说。

近年来,参加赛装的除了“姑娘队”“奶奶队”,还有以往只充当欣赏者的“汉子队”“爷爷队”。在“毕摩”老人进行虔诚的祭祀后,各赛装队伍手挽着手,和着悠扬的葫芦笙旋律,跳起传统的彝族跳脚舞。比赛中,各个参赛组的舞蹈节奏和动作都有所不同。“‘爷爷队’跳的‘乡老舞咕’,动作偏慢,跳脚幅度大;‘奶奶队’跳的‘咕氏咕呐’,动作慢,幅度小;‘姑娘队’和‘汉子队’跳的都是‘背靠背’,旋律欢快,但前者较为柔美,而后者力度强劲,往往打跳时脚掌击起的尘土越多,观众的掌声越响。”殷必聪说,“长期以来,赛装没有评委和裁判,也没有名次评判。谁最心灵手巧,谁最美丽漂亮,比赛结束后根据口碑自有定论。不过,未来赛装或将引入评委,科学评价,让赛装更好地传承下去。”

在殷必聪看来,赛装节是彝族传统文化在多个方面的结晶。“赛装节来自‘三颗谷粒’的传说,本身蕴含着稻作文化或者说农耕文化;赛装以祭祀开头,体现了浓郁的祭祀文化;而服饰文化、歌舞文化自不必说,‘彝族人能说话的就会唱歌,能走路的就会跳舞,能拿针线的就会绣花’;还有婚恋文化,赛装节的晚上,互有爱意的青年男女会一起跳脚联欢,谈情说爱。”他说。

和其他一些非遗一样,赛装也面临着传承难题。“就拿其中的服饰文化来说,现在除了节日,彝族人也很少穿手绣盛装,再加上廉价机器绣的冲击,大家对刺绣的热情正在降低。此外,愿意走出大山的姑娘越来越多,她们能学习手艺的时间越来越少,难以静下心来,完整地传承前辈的技艺。要把彝绣产业做大做强,人才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殷必聪呼吁。

(本报云南楚雄2月13日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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