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观察】迟来几十年的青春
■报记者 钱蓓
包包阿姨的舞蹈水平不是顶好,带队参加广场舞比赛,“只能混在后面几排”。下了台听到别人议论自己:“安图舞蹈队那个胖阿姨,动作倒是蛮活络的。”她听了开心死了。
包霞芳短发、圆脸,个子小小,身材偏胖。她管着一支小小的社区舞蹈队,一周有五天要练习跳舞,三天两头参加各种比赛和演出。广场舞跳了快10年,她觉得快活、自由,这种生活是1950年生人在那马不停蹄又波折不断的前半生里想都不敢想的。
包包阿姨变开心了
春节假期包包阿姨去了英国旅游,小年夜玩到年初九,回到上海时差还没倒过来,已经有人找到她,邀请舞蹈队到敬老院、幼儿园参加元宵节演出。
包包阿姨的舞蹈队有20多名成员,平常在社区的活动室练舞,每次练习两个小时。这个运动量对68岁的包包阿姨来说有点吃力了,但她还是在跳———和大家在一起开心嘛,而且她做“管理工作”,这里参赛报个名,那里活动录个像,借服装买道具,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都离不开她。
包包阿姨在上海国棉十七厂工作了半辈子,退休得早,一开始闲不住,还在外面做点事情。2007年老公过世之后,她在家窝了一年多。社区里的小姊妹看不下去,把她劝出家门,到社区报名学了腰鼓和跳舞。
包包阿姨觉得自己身材不好,也没什么舞蹈天分,别人都不看好她。跳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水平一般,但是她变得开心了,“出去接触社会蛮好的,老在家里对着锅碗瓢盆肯定不行。我上次做脑CT,拍出来结果很好,医生说我这样的人不会得老年痴呆。”
没有休闲的青春岁月
包包阿姨四处旅游,去年春节去了南非,今年春节去了英国,近处的日本韩国东南亚到过不止一趟,世界七大奇迹她跑过了四个,“今年68岁,还有两年时间要抓紧玩,过了70岁再出去,旅行社就要让我开健康证明了。”
跳跳舞旅旅游,这样的日子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青春岁月中。“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说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但一路有太多波折了。一出生就是抗美援朝,长身体的时候遇到三年自然灾害,该读书的时候上山下乡了。”包包阿姨说,她算幸运的,“一家子‘三代红’,工作被分配到国棉十七厂。我们底层出身,不娇气,踏实能吃苦。”
包包阿姨在筒子间当了两年学徒工,筒子间里接纱线是工厂最苦的活,中饭时间跑到食堂,要最便宜的油豆腐青菜汤,就着米饭灌进肚子里,一顿饭5分钟,吃完再跑回车间。上厕所也是奔来奔去的。
厂里一个月可以请两天假,包包阿姨进厂头8年没有请过一次假,“那时候就想着报恩,报效毛主席报效国家,哪懂什么休闲呢。”
“英国女王也不一定有我开心”
包包阿姨在十七棉工作28年,最后8年被调到工厂托儿所当所长。一个工厂1.2万职工,寄在托儿所的小朋友有600多个。工人三班倒,托儿所也是24小时开放,“做那种工作只能不计较个人得失,我一辈子都不计较个人得失。”
广场舞火了以后,想从舞蹈队身上赚钱的人多了起来,常常有人找到包包阿姨推销产品,有个理财公司甚至想让包包阿姨做“杨浦区的代理人”,她一概不理,“不该我挣的钱坚决不挣,那时候管托儿所,小朋友的伙食费好几万放我手里,我都能清清白白上交,一分私利不图。”
“青春时期太忙太苦,没有来得及做梦。”包包阿姨至今住在结婚时候分配的小房子里,“尽管我的家破破烂烂,但我精神很富足。”迟了几十年,现在青春又回来了。
在国外跟团逛景点,导游总把团员的护照收起来,包包阿姨觉得好笑,“还怕我滞留在别人国家不回来吗,真是,我活得这么开心,出去做啥?”包包阿姨到过了唐宁街的首相府和英国女王住的温莎城堡,她说:“就算英国女王也有好多烦心事,也不一定有我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