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卫新片：洗去斑纹，青春是一匹突围的斑马

被冯小刚形容为“逆生长”的导演顾长卫，久未有新作面世，今以一部青春片《遇见你真好》“复出”。

作为一部青春怀旧喜剧，电影《遇见你真好》改编自孔龙的中篇小说《飞火流星》，以令人心动的“遇见”为核心，讲述了一所复读学校中的三段青春往事。摄影出生的顾长卫早年凭借电影《孩子王》《红高粱》拿过金鸡奖，由他掌镜的《霸王别姬》《阳光灿烂的日子》更曾获多个最佳摄影奖。执导筒后，他更以沉稳冷静的个人风格连出佳作。如今的顾长卫，离开了最为擅长的人文叙事和小人物情结，拍起了青春片，这让熟悉他的观众大呼看不懂：是顾长卫变了吗？拍出了《孔雀》《立春》的顾长卫去哪了？这一切使《遇见你真好》在上映之初便面临种种疑问。

这部电影聚焦在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但充满生命力的小人物身上，他们是高考的失败者，在一个连名字都起得毫不避讳的学校——紫荆复读学校，念着“高四”。片中出现的鸡血台词诸如“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等，让人在观影之初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部反思高考与成功学的影片？然而，顾长卫马上以环环相扣的娴熟叙事告诉你：错了！

“当你爱上一个女孩，你会为她写什么？”一句写在校园厕所门板上的填空题，交给蹲坑的同学们思考，也拉开了影片的叙事维度。

对此，第一段故事主人公张文生的答案是“小说”。由于在复读课堂偷看小说，张文生被带到了教务处，认识了古灵精怪的珊妮。珊妮提出让他写一部以自己为主人公的小说，最终教务处长发现了他的秘密并让他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朗读小说……暗恋变成了一场羞辱，上一秒还认为自己文采斐然的张文生，体会到人生的第一场失恋。

第二段故事的主人公阿虎填的是“诗”。这个穿着从地摊上买来的“奥迪圈”皮衣的小镇青年，声称自己小时候体内被“种”了闪电。当学校校花遭遇校园霸凌时，他几次变身闪电侠出手相救，而腼腆的他对女孩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同学，让一让。”

第三段故事的主人公谢伦，啥也没填。这个一直在操场上枯燥地跑圈的体育生，干过最勇敢的事，是跳河去救一个水性比他还好的女孩。

对于电影为什么要设定在复读学校这个架空的背景？因为复读人群的特质是不接受“非此即彼”，他们追求的是“非要不可”。就像第一段故事里的张文生，心怀作家梦，高考志愿表上全都填“中文系”，落榜后的他带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坐上复读学校的课堂。张文生在电影开头说：“小说写多了之后，你会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小说。”电影虚构出他和珊妮的故事，他在小说里虚构了他和珊妮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改写了现实生活的最终结局。他在自己虚构的故事里笑得一塌糊涂，可现实里发生的一切却让人笑不出来。

在一把餐刀串联起的三段青春往事里，有着青春片常见的天台赌斗、英雄救美、因误会造成的各种错过，因无聊撞出的各种巧合。当然，还有时下最流行的抖音、TF BOYS 成员王源的献唱……然而，诸如此类依然遮挡不住顾长卫式的灵光乍现。

“生如孔雀，尽管一生再黯淡，平庸的岁月再漫长，也总可以等到开屏的瞬间。这样的瞬间，便足以将生命照亮。”这是顾长卫写在《孔雀》里的话。就像电影《孔雀》结尾时出现那只开了屏却不断背过镜头去的孔雀，《遇见你真好》里，出现了一匹斑马，这个突然闯入镜头的生灵，显得那么突兀，与影片的前后叙事全无关系。这是一匹被游船店老板生生涂成“斑马”用来招揽顾客的白马。

烟花燃放导致火灾事故的晚上，是影片的一个关键时间点，三段故事均在那时发生了突转。就在绚丽到极致也寂寞到极致的时刻，烟花爆燃使这匹马挣脱了脖子上的缰绳，逃出游船店来到了河边，它身上的黑色条纹开始模糊不清，在一个镜头里，它湿润的眼睛，端详着第三段故事的发生，最关键的是，它来到刚被人从河里捞起的谢伦身边，亲吻了他。

在之后的观后谈中，不止一位观众向导演提问，这匹马究竟代表了什么？更多的观众把它看成一种隐喻：白马就像年轻人的青春，被画上了一条条本不存在的线条，伪装成人们希望的样子。而一次次的遇见——那在嬉闹中迸发着的突围的渴望，终于挣脱了缰绳，使他们奔向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顾长卫选择用一部青春片来开启自己的导演生涯，这部名叫《孔雀》的电影拍摄于2005年，在第55届柏林电影节上摘下银熊奖，影片充满了导演对自己青年时代的追忆和自省。

与《孔雀》的“灰暗”比起来，这次的《遇见你真好》似乎明亮得多。相隔十多年面对年轻一代互联网文化侵袭的顾长卫，镜头下现实主义的底色仍在，只是这一次，他用《遇见你真好》来与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

记者：陈熙涵

编辑制作：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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