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指挥像朋友,有的像严厉的家长,而这个荷兰人的“强硬程度”有目共睹……
“有的指挥像朋友,有的则像严厉的家长,梵志登明显是后者。在他的执棒下,乐手将被激发出最大潜力。”在上海乐队学院小提琴专业学生于任超眼中,这个即将正式继任纽约爱乐音乐总监的荷兰人,是一位“强硬型的指挥”。本周日,梵志登将执棒上海交响乐团上演马勒《第九交响曲》。
▲梵志登执棒上海交响乐团与上海乐队学院部分学生,彩排马勒《第九交响曲》。(上海交响乐团供图)
梵志登今天(31号)为上海乐队学院学生开展了一堂大师课讲座,分享让他获得自由与乐趣的指挥事业,并为青年学子指点迷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无论从事指挥还是别的任何行业,想要追赶别人也许会面临难以想象的困难。但我坚信,只要你热爱自己所做的,成功自然会来到身边。”
自律会让一个指挥家在台上获得更多自由
“你们的力度必须要像瑞士手表一样精确!”记者在大师课举行前来到上交音乐厅彩排现场,发现梵志登手中的指挥棒充满冲击力。当乐团演奏出现任何瑕疵时,他会立马停下来,准确地向乐手指出问题所在。这位备受指挥大师伯恩斯坦青睐、乐队小提琴首席出身的指挥家,对弦乐的要求更到了“魔鬼级”程度,从规定指法、运功方式与弓段,到揉弦频率和力度,他都给出了具体标准。有乐手告诉记者,“他眼中只有好和不好,没有中间地带,如果不全力以赴根本无法达到其要求”。
▲梵志登执棒上海交响乐团与上海乐队学院部分学生,彩排马勒《第九交响曲》。(上海交响乐团供图)
彩排后,与青年学子面对面交流的梵志登,道出其指挥心得。“好乐团和差乐团的根本差别,往往在于执棒者解决小问题的效率。”对乐手要求严格的他,自律程度同样不容小觑——每天早睡、不喝酒、保持六小时的学习时间。“要像训练肌肉一样训练大脑,自律不仅让我快乐,更让我在舞台上获得更多自由。”梵志登习惯提前准备几周甚至数月后要执棒的作品——包括7月上海夏季音乐节中马勒、贝多芬、普罗科菲耶夫各自创作的《第五交响曲》等。
▲梵志登为上海乐队学院学生开展了一堂大师课讲座。(叶辰亮摄)
“我38岁时才指挥了人生中第一场音乐会,当时没有人预见到57岁的我,会成为纽约爱乐音乐总监。”梵志登寄语年轻指挥学习者,艺术之路不能急于求成,要避免迫切渴望得到别人认可的心理。“有些人太浮躁了,以为种子10点埋到土里,11点就能发芽,而我‘发芽’却整整走了19年!”
时刻保持着学无止境的较真劲儿
即将到来的沪上音乐会中,有不到十位乐队学院的学生,将坐在上交乐手身边参演,其余学生则在彩排过程中于台下观摩。大师课讲座上,梵志登为所有学生抽丝剥茧般地分析了马勒《第九交响曲》的每个乐章。“我在图书馆里看过马勒的真迹,便于更深刻地理解作曲家的意图。”担任小提琴首席时期的他,更注重演奏技术;变成指挥的他,看的谱子从一行变成了多行,还需深入掌握每首作品的背景与内涵。
▲梵志登为上海乐队学院学生开展了一堂大师课讲座。(叶辰亮摄)
“为了成为合格的指挥,我必须每天保持学无止境的态度。”梵志登曾在纽约执棒乐团演奏马勒《第一交响曲》,圆号手在演奏某段落时,有个统一的换气点。“团里的圆号首席和我说,他们20多年来都在这个点换气,我却要求他们试试在下一个音符处换气,事实证明效果好多了。”除了要对每个声部的乐谱了然于胸,梵志登也在努力探索新的演奏方式。他喜欢在执棒时走到乐手面前,近距离地融入他们并给出指导意见。
“请别安于现状,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去复制别人,相信你是最独特的自己;其他人的话都不重要,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这位较真的指挥家,一字一句向所有学生给出了他的人生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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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颗敏感的心而言,命运的风不改方向地吹着。马勒从少年时代已看到了一张浮动而起的命运巨大、隐形的面容。他在19岁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可爱的大地,你什么时候怀抱了这片荒凉之地?啊,永恒的母亲,请收留一颗孤独不宁的心吧”“地平线处处是淡蓝色,永无尽头!永远,永远………”从记述马勒的生活资料得知,马勒几乎从少年或更早就已进入了对生命的沉思之境中。不安的酵母潜藏在马勒的血液里。时空、大地以及个人在其中的位置、形象,这些对20世纪极为重要的文化命题,在一位19世纪末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过早降临了。
1907年,几桩突如其来的不幸事件降临在离死亡不远的马勒身上:被歌剧院解雇、挚爱的长女夭折、已诊断出了不能治愈的心脏病。这一系列打击与其说是意外来临,不如说是天意所致。亲情的瞬间疏离、疾病以及个人道遇上的不平恰把马勒推到了一片荒漠上,意欲把马勒与人世的所有维系斩断,让“死亡”“夜”更为急促地登场。
马勒的《第九交响曲》作于1909至1910年,由布鲁诺·瓦尔特于1912年在维也纳指挥首演。在此曲之前的《大地之歌》,原应称为《第九交响曲》,因考虑到与第九有关连的作曲家的命运,才舍第九不用。作此曲时,马勒好像已安然超越了死亡,在第一乐章发展部也曾记有“呵,我消逝了的青春,我消费了的爱”,第三乐章开头记有“给在阿波罗的我的弟兄”,第四乐章结尾有“像死那样结束”。
《第九交响曲》在马勒逝世一年多后首演时,同行无一不将其看作垂死之人对生的眷恋,连崇尚理性分析的圭多·阿德勒都未能免俗。上世纪70年代,指挥家伯恩斯坦在讲解这部作品时,更将四个乐章称为“告别的四种方式”:第一乐章始于“不规律的心跳声”(作曲家阿尔班·贝尔格解释为“死亡动机”),是对人之间温情、激情和爱的告别;第二乐章是对乡间生活的告别;第三乐章是城市生活;第四乐章则是对生命本身的告别。
在《第九交响曲》的崩溃、怪诞、纠结中,马勒面对的除了自己的问题,还有音乐的问题。1909年时,作曲家刚开始站上历史之巅俯瞰数百年音乐史,“传统”就将成为一片废土,各色现代之花即将绽放其上。马勒相信交响曲这一传统体裁,但正如延斯·马尔特·菲舍尔指出,他也感受到了危机:这样的音乐究竟还能说什么。马勒把自毁写给人看,说:这是一条新路。但正如他以极为强大的心智面对并接受自己人生中的悲剧,他又否定了自毁式的结尾,仿佛达到了纳迪娅·布朗热临终遗言所说的境界:“……一种宏伟的音乐……无始,无终……”
作者:姜方
编辑: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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