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漫谈】认知“松江竹枝词”

松江方塔下，面西白墙上，清人黄霆《松江竹枝词》赫然醒目。真是要感谢黄霆妙笔生辉，写下这首：“魏魏楼阙梵王宫，金碧名蓝杳霭中。近海浮屠三十六，怎如方塔最玲珑”的优美竹枝词，成就了方塔秀江南的历史地位。

秀丽的松江方塔，吸引中外游人慕名而至。相闻一日，一位外地游客向本地导游请教：什么是竹枝词？竹枝词与松江有何关联？介绍松江方塔时，导游振振有词，但面对游客冷不丁的提问一时无语。不过，这位导游蛮有涵养，脸露歉意表情，坦然告知，回去“充电”，且听下回分解。故以为，认知松江竹枝词似有必要。

一

竹枝词亦称竹枝，竹枝是唐教坊曲名。《全唐诗》卷二十八载“竹枝”题下云：“竹枝本出于巴渝。唐贞元中，刘禹锡在沅湘，以俚歌鄙陋，乃依骚人九歌，作竹枝新辞九章，教里中儿歌之，由是盛于贞元、元和之间。”《汉语大辞典》释“竹枝”说：“乐府《近代曲》之一。本为巴渝（今四川东部）一带民歌。唐代诗人刘禹锡据以改作新词，歌咏三峡风光和男女恋情，盛行于世。后人所作也多咏当地风土或儿女柔情。其形式为七言绝句，语言通俗，音调轻快。”

上述可见，刘禹锡任䕫州刺史时，曾以作《九歌》的屈原为榜样，充分汲取巴渝民歌养分，以绝句入曲，依调填词，就有了文风清新活泼、语言生动流畅、声调婉转动听的竹枝词。据《中国韵文史》载：“中国古无文学专家，有之，自楚人屈原始。”《九歌》为沅湘祠神之曲，虽是用于“乐神”，但多为男女慕悦之词，富有民歌本色。《九歌》计有十一篇，刘禹锡也写了十一首《竹枝词》。

刘禹锡的《竹枝词》质朴自然，诗意清新，广为传颂，如“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等佳句脍炙人口。虽然刘禹锡写的是巴渝风情和风光，但松江人读来倍感亲切，如其《竹枝词九首》（其九）云：“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若问是何缘故，实乃松江别称云间。这样的联想，似乎不着边际，过于浪漫，但如梦如幻的历史烟云，又时常浮现无巧不成书的真实。

二

说来也巧，唐代诗人刘禹锡与苏、松确有关系。直接发生这种关联的时间是唐大和六年（832），刘禹锡任苏州刺史之后。松江位于苏杭之间，得山水之秀、田园之富、物产之盛，为古代文人雅士游览胜地。刘禹锡《松江送处州奚使君》诗云：“吴越古今路，沧波朝夕流。”故以为，若论唐宋时期的华亭风物诗和兴盛于元明清之际的松江竹枝词，应与唐代诗人刘禹锡有一定的渊源关系。

竹枝词在松江形成气候始于元代。元至正九年（1349），文坛盟主杨维桢寓居松江。他“在九峰三泖间殆且二十年。”寓居松江前，杨维桢创作的《西湖竹枝词》已闻名于世，“一时从而和者数百家”。后来他又创作了《吴下竹枝歌》、《海乡竹枝歌》等。在杨维桢的引领和影响下，元末一大批寓居文人和本土文人一起，形成了一个以杨维桢为中心、众星拱月的竹枝词创作群体，他们中有袁凯、贝琼、谢应芳、马琬、黄公望、瞿智、钱惟善、贡师泰、郑元祐、曹睿、王立中、成廷珪等人。

明清时期，松江竹枝词作者不下30家，作品数以千计。从相对宽泛意义上来说，松江竹枝词主要作者和作品有：明代曹重《云间竹枝词》、袁凯《竹枝词十一首》、吕克孝《松江田家月令》；清代黄霆《松江竹枝词》、陈金浩《松江衢歌》、周厚堉《干山竹枝词唱和》、董含《云间竹枝词》、姚清华《云间竹枝词》、沈璧连《松江杂咏》、姚培谦《茸城踏歌》等。

松江竹枝词的内容相当丰富。 歌咏山川风光、追怀人文史迹、话说地域变迁、描写男女恋情、唱叹风物特产、反映社会民生、记录劳作时令等均为松江竹枝词写作题材。富有浓厚乡土气息的松江竹枝词，不仅朗朗上口，能咏能歌，且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易记易传，广受当地群众欢迎，故有 “里巷歌谣谓之风”的景象。

三

当下，唐诗争奇，宋词斗艳，《中华诗词大会》和《经典咏流传》等好戏连台，而上海打响文化品牌更令人欢欣鼓舞。创品牌的关键在于培育品牌，而育品牌的基础是贴近社会、贴近群众、贴近生活，在传承中创造，在创新中传承。唐代诗人刘禹锡深入民间生活，写出了乡土气息浓郁的《竹枝词》和《踏歌词》等。刘禹锡《竹枝词序》中写道：踏歌以联唱《竹枝词》，吹奏短笛，鼓来伴奏。由此及彼，思松江竹枝词底蕴丰厚，又有茸城月下踏歌的传统习俗，关键是要注重原始采集并对接当代生活，经过二度加工后将踏歌舞蹈形式与竹枝词融汇一体；一旦搬上舞台，歌舞连袂，美仑美奂，则令人耳目一新。

松江民间歌谣中蕴含着竹枝词的丰富营养，如由草长浜红菱孕育而出的松江情歌唱道：“哥挖藕来妹采菱，藕颈缠住红菱藤。有心让哥红菱采，只怕塘边有闲人。”再如方言土语气息较浓的《姐在园中搭落苏》唱叹：妹在园中搭落苏(“落苏”系茄子，“搭落苏”意为给茄子松土)，情哥哥在海边唱山歌，郎呀郎，要唱山歌别搭去(“别搭去”意为别处去)，我小妹妹三十棵落苏搭脱二九棵（“搭脱”意为误锄掉） 。今年年初，松江迎春团拜会上，新浜等镇联合演出的表演唱《摇一橹来过一浜》，至今印象深刻。这个节目唱的是乡下调，填写的却是由农村新风光而来的新歌词，既有历史感又亲切动人。这样的创作尝试同样适用于松江竹枝词的创作转化、创新传承。

此外，松江竹枝词与踏歌形式融为一体，又可以为流行于当下的广场舞增添活力和美感。踏歌，是古代长江流域的一种歌调，唱时以脚踏地为节拍，应节起舞，边走边唱，原本就是古代人民群众自娱自乐的一种集体舞。我们说传承优秀传统文化要融入当下的市民生活，那么，是否应考虑从创写一批体现时代风尚、具有人文情怀的松江竹枝词入手，随后再谱出具有古典音乐与现代风格融合的带有江南韵味的曲子，创编优美的舞蹈组合，定点踏歌广场，定期举办包括吟诵竹枝词在内的歌舞演示推广活动。这件事做成、做好，就是在接地气上实实在在地传承并创新发展具有本土特色的优秀传统文化。总之，举一反三认知松江竹枝词，越想越觉得富有底蕴的松江竹枝词，能为我们这座城市增添文化审美情趣，大有可为。

来源：“人文松江”微信公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