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视点 | 叙利亚局势由“军事为主”迈入“政治为主”阶段
叙利亚政府军已经完全实现了对整个叙利亚南部的控制，在战场上的优势愈加明显。与此同时，叙利亚问题的解决由军事为主进入到了政治为主的阶段。视觉中国
近日，叙利亚危机再次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一方面，叙利亚政府军完全实现了对整个叙利亚南部的控制，在战场上的优势愈加明显；另一方面，俄、土、伊朗主导的第十轮阿斯塔纳和谈在索契举行，显示了各方推进叙利亚问题政治解决的决心。在完全解放南部的德拉省后，叙政府宣布接下来的目标将直指反政府武装的大本营——北部的伊德利卜省。在索契会谈声明中，三方表示将继续在叙利亚进行反恐，推动叙利亚问题政治解决，并呼吁支持叙人道救援和重建。由此，叙利亚局势接下来将如何走，再次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
现在，叙利亚局势的基本态势是：巴沙尔的政府军控制着中部和南部大约占叙利亚全境60%-65%的领土面积，士气正盛，但亟需肃清控制区内部的恐怖分子和反政府武装；叙利亚东部的大片领土被美法支持的“叙利亚民主军”（库尔德武装）所控制，占叙全部领土面积的约1/4（有大量的农田、石油和淡水资源，包括代尔祖尔产油区），这里有至少2000名美军和约20座军事基地，也有法国特种部队；叙利亚北部的阿夫林为土耳其军队及其支持的“叙利亚自由军”所控制，曼比季也基本落入土耳其的囊中，埃尔多安还意图向南渗透，建立亲土割据政权；叙利亚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成为了形形色色的反对派武装和恐怖分子的大本营，人口250万，武装分子不下10万人，背后是土耳其和沙特等国。
本轮索契阿斯塔纳和谈结果表明，俄罗斯仍意图维持三方合作，在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中发挥主导作用。在后“伊斯兰国”时代的叙利亚，在帮助政府军不断收复“失地”的同时，普京利用土耳其未遂军事政变迅速拉近了与埃尔多安的关系，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地位。在俄罗斯等的帮助下，叙利亚政府军相继赢得了阿勒颇、东古塔及霍姆斯等重要战役的胜利，在完全控制德拉省后，巴沙尔政权的政治和军事地位得到切实巩固。叙利亚政府宣称，接下来就要发动对伊德利卜反政府武装的总攻，还要将土耳其部队从叙北部赶走，收复所有领土。但反对派武装仍具有相当的力量，人数甚至要超过政府军。这些不愿放下武器的武装分子抵抗意志更坚决且背后有外部力量“撑腰”，如果没有外力特别是俄罗斯的支持，叙政府军不可能收复伊德利卜。
普京很清楚叙利亚的现状，俄罗斯根本无力也不可能帮助巴沙尔解放叙利亚全境，但也绝不会轻易放弃打出来的主导权。对普京而言，叙利亚最好的前景就是平稳过渡后巴沙尔仍保持政治影响力，使俄罗斯的战略利益得以保全，特别是塔尔图斯海军基地和赫迈米姆空军基地。鉴于叙利亚被割据的客观形势，如果一味地支持巴沙尔解放叙利亚全境，将会被拖入长期战争甚至与土耳其及美国的直接军事冲突。而无论是与美国的直接冲突还是维持长期较大规模战事都不是今天的俄罗斯所能支撑的，而与土耳其的“联盟”更有牵制美国及北约的战略考量，也不能放弃。所以，在无力改变现实的情况下，普京的现实选择就是帮助巴沙尔对政府军控制的叙利亚中部和南部广大地区进行有效管理，同时借战场上的优势加快推进政治和解进程，尽可能实现叙利亚某种形式的政治统一。俄罗斯明确表达了希望加快政治进程，包括创造条件以使叙宪法委员会尽快开展工作，而叙政府和国际社会也应更多地关注民众生存条件和重建问题。而没有俄罗斯的支持，叙利亚政府军别说对数万人的库尔德武装及土耳其部队，就是对伊德利卜反政府武装都难以打赢，而且如果造成人道主义灾难，将会迎来西方更大的军事回应。如此，巴沙尔恐怕只能接受“分裂”现实，转为军事压力为辅、政治谈判为主，力争在各方妥协的基础上形成新的框架来恢复某种形式的国家统一。
叙利亚危机背后复杂的宗教纷争和深刻的地缘政治矛盾，决定了叙和平进程的艰难性，叙政府在战场上的优势要转化为谈判桌上的成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以色列已经认可了叙政府军对叙以边境地带的控制，土耳其在得到“实惠”后也不再强调推翻巴沙尔政权，库尔德武装也表示愿意与巴沙尔政府谈判解决叙东北地区未来地位问题。在巴沙尔政府节节胜利的背景下，由于担心俄罗斯及伊朗等支持的政府军把进攻矛头指向自己，加之美国在曼比季的“操弄”使其怀疑特朗普政府“背书”的可信度，库尔德“政权”已经与巴沙尔政府进行了初步接触，希望通过谈判达成自己的要价。库尔德人希望自己控制区的油气资源和农产品能够通过叙利亚政府控制的边境口岸出口，而在政治上要求叙利亚实行联邦制。在外界看来，叙利亚政府不可能接受联邦制（土耳其也会反对），库尔德官员进入政府是可能的，未来也可能给予一定的自治权，但要看形势发展，而且油气出口收入要进行协议分成。显然，双方在诸多问题上要达成共识还需要耐心和时间。面对巴沙尔政权凯歌高奏及地位日益巩固的现实，无论是美国的巴沙尔·阿萨德必须下台叙利亚危机才有政治解决途径的立场，还是主要反对派只有在巴沙尔下台及伊朗势力撤离后才能开启政治进程的要求，接下来都可能会出现调整，要视情势发展而定。
无论如何，叙利亚问题的解决由军事为主进入到了政治为主的阶段。无论是联合国主导的有关叙利亚问题的日内瓦谈判，还是俄罗斯主导的阿斯塔纳会谈，都已经进行了十数轮，但仍无法达成共识，表明叙利亚和平将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尽管说谈判桌上的地位由战场上的形势所决定，但叙利亚的局势要复杂得多，不完全由叙利亚政府和反对派武装的力量对比和战场态势所决定，更要受制于大国的地缘政治诉求。
作者：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亚研究中心研究员 毕洪业
编辑：陆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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