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抖机灵，不耍聪明，卖鱼郎杨晓月就这样本本分分、牢牢扎根一方鱼摊，任凭时间流淌，只专注做好一件事——让更多人吃上新鲜好鱼。
杨晓月自费挑选了一批新鲜子鱼处理了一上午，送给田林环卫站留沪过年的环卫工人。 本报记者 袁婧 摄
对于不同的人，时间的流速，竟也是全然不同的。
今天看杨晓月，和两年前、五年前，甚至十年前，几乎别无二致。
依旧是长靴、工装、袖套，外加一副油布围兜，不是俯身忙活鱼摊，就是四处奔走在送鱼路上。
不抖机灵，不耍聪明，卖鱼郎杨晓月就这样本本分分、牢牢扎根一方鱼摊，任凭时间流淌，只专注做好一件事——让更多人吃上新鲜好鱼。
二十三，糖瓜粘。昨天，农历小年，一早八点，位于徐汇区田林街道的宜山菜场内早就忙活开了。鱼摊上，杨晓月已为往来顾客挑好鱼，也安顿好一批老客的订单，交待爱人帮忙宰杀清洗。他自己则抖落身上的鱼鳞，清洗双手，一个箭步跨出鱼摊，出门送鱼。
逢年过节为困难居民免费送鱼——对晓月来说，坚持了二十多年的这桩事，今年还稍有不同：除了送鱼，还送鱼圆。
今年过年，菜场附近社区有170名环卫工人和物业保安响应“就地过年”纷纷留沪，杨晓月就这样悄悄把他们“拉”入了自己的送鱼名单。
特别是这鱼圆，一来讨个团团圆圆的口彩，背后则是一份细腻用心：方便环卫工、物业保安等随时食用。
90斤鱼圆，不加任何淀粉、辅料，用了整整90斤青鱼及花鲢，制作更耗时一整天。满满几大袋鱼圆，外加200多斤当天现挑的新鲜子鱼，直奔环卫公司及居民家中而去。
“鱼来了！”卖鱼郎依旧以送鱼辞旧迎新。
“希望这一条鱼，为他们餐桌添一点暖”
桂林路555号，负责田林街道部分地区日常保洁的日旭环境保洁服务有限公司内，作业间歇，少数环卫工人在道班房休息。看到晓月的车来，大家出门迎上前。
“我认识他，就是菜场里那个‘明星’卖鱼郎。”
“哦，他的鱼，一定是最好的。”
卸下一整箱鱼，杨晓月和大家一起一条鱼一个食品袋地仔细分装。“这鱼刚运过来，用山泉水养殖，回去清蒸吃口感最好。祝大家年年有余！”
班组负责人张继来一边帮忙，一边在微信工作群里吆喝：“班组长们，卖鱼郎送好鱼来了，记得快来领取。”
众人道谢声中，晓月匆匆起身赶赴下一程。路上，他不紧不慢道出给环卫工送鱼的初衷：“今年过年不回乡就是对城市最好的贡献，可想家的心切，打拼在外的人都懂。希望我这一条鱼，能给他们餐桌添一点暖，让他们心里觉得值。”
漕宝路某小区，年近八旬的周阿婆早早候在楼栋下：“我要是不下楼，晓月一定爬楼梯送上来，过意不去，也不想耽误他时间。” ◆下转第三版（上接第一版）周阿婆家人近期身体不好，老人行动不便，晓月送上一条黑鱼，也顺便捎上几条野生黄鳝给病人补身子。
“每次从不送多，不是小气。为了让我们吃新鲜的，他宁可自己来来回回多奔几趟。”周阿婆说，这鱼一送就送了二十多年，“这样的好人真是难得，说出来别人或许都不信。”
从“以一罚三”到“烧得不好吃也包退”
好到说出来别人不敢相信——但凡在晓月的鱼摊边站上一时半会儿，就知这确实不夸张。
家住四公里外的陈阿婆“铆”牢了这个摊子十多年，每天舍近求远，坐几站公交车也要来。买着挑着鱼，突然递上来一个厚厚的压岁红包，说是给晓月女儿的：“这么多年，他以最低的价卖最好的鱼，明着暗着给了大家多少实惠，人总要有点同理心，想着感恩和回馈吧。”
家住田林十二村的徐阿婆，本不爱吃鱼，认识晓月二十年，就吃了二十年的鱼。老人自己不擅长料理鱼，晓月就为她片好鱼片，外加酱料酱好，回家一炒就行。“连家里小毛头一吃便知，这鱼是不是在大伯伯（指晓月）那儿买的”。
“老杨、大杨、小杨……我都认识！晓月、他哥哥、他儿子、侄子，甚至连带着他老丈人，都给我送过鱼。”大嗓门的严阿婆放下菜篮子，夸到自己停不下来，“不止他一人好，这一家人都好。只要顾客要求送鱼上门，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想办法满足。远的送，天黑了送，哪怕只要半个胖鱼头，也送。”
百般信任，更来自过硬的好品质。
二十多年间，每天天没亮“蒸鱼验货”雷打不动，晓月会从进货中抽样宰杀，葱姜料酒都不放，直接隔水蒸，“是不是‘柴油鱼’一下就能吃出来”。亮出的公开承诺也不断“自虐式”进阶：从最早“凡是鱼中带有柴油气味、泥土腥味的，原价退回且以一罚三”，到如今“烧得不好吃也包退”……
打了二十多年交道，顾客们不仅把“做生意不带一点点功利”的晓月当作了自家人，原本素不相识的彼此也渐渐熟稔。大家甚至拉了个“卖鱼郎工作群”，相互讨教鱼的做法、健康饮食常识，涉及邻里家常也会互帮互助。
“以最低的价格卖最好的鱼”，越走越坚定
近三十年光阴，在不少人的匆匆间来去了无痕，而在杨晓月这里却涤荡、沉淀下尤为特别的馈赠……
顾客越来越多自不需说，逢年过节，他给人家送鱼，熟稔的老客也悄悄往他家里堆年货；女儿在沪考上大学，妻子也因热心奉献获评上海市三八红旗手……更重要的，是一家人内心的丰盈。
这个“奔五”的汉子说：“我对大家好，大家对我更好，每一天都睡得特别踏实，这比什么都强！”
卖鱼卖了近三十年，一家四口好不容易有了一处30平方米的蜗居，才算有片瓦盖头。也总有场景让辛劳的一家心头不时一暖：晓月扭了腰，有老顾客第一时间带着理疗仪上门慰问；家里遇上难处，也总有老客人嘘寒问暖伸出援手……“这个世界上，总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吧！”这句话，在日复一日的烟火日常中愈加闪闪发光。
过去一年，尽管受疫情影响，晓月的鱼摊生意却越来越好。而他，依旧在“以最低的价格卖最好的鱼”这条路上越走越坚定。
每个星期，他都要亲自驱车前往安徽、浙江等地选鱼进货，每周来回都超过一千公里。
这两年，晓月甚至和浙江等地的创业大学生联手开辟了山泉水饲养鱼的生态养殖模式，提升鱼的品质和口感。“我有经验，他们懂科学，养出的鱼确实很受欢迎。”
还有一样，一如往初——对诗歌的喜爱。正如他新近更新的自我白描：“二八立志离村庄，只做爱心卖鱼郎。起早贪黑行正路，甘为人间烟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