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名医| 孙颖浩：面临科学要“放大”“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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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被誉为“国际腔内泌尿外科奥林匹克”的第26界世界腔道泌尿外科大会首次在中国举办。担任大会主席孙颖浩和其他中国专家演示了大功率钬激光碎石等一系列高难度手术，来自近60个国家的1500多名专家现场观摩后纷纷感叹：中国泌尿外科不再是西方的追随者，已跨入国际先进行列。

为了这一刻，孙颖浩带领团队足足奋斗了20多年。

“我干的就是个精细活儿”

前列腺疾病，是现代男性泌尿健康的一大隐忧。近年来，南非总统曼德拉、“股神”巴菲特、作家李敖等知名人士均查出前列腺癌。

在我国，前列腺癌发病率正以 12.9％的增长速度逐年攀升，日益成为威胁中老年男性健康的头号杀手。

早在1995年，年轻的孙颖浩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学习期间，就曾大胆预测中国的前列腺癌发病数量将明显增多。当时，他师从前列腺癌根治术的创始人沃什教授，扎实地学习了一整套国际领先的治疗技术。

回国后，孙颖浩便潜心于前列腺癌从临床到基础的系统性研究，成为国内最早开展解剖性前列腺癌根治术、前列腺癌早期诊断和综合治疗的专家之一。

他在国内率先实施了解剖性前列腺癌根治术、首创了新型术式“尿道镜下尿道会师术”；又在国际 上首创经皮肾镜大功率钬激光碎鹿角形结石、操作完成了全校第一例“达芬奇”机器 人手术。

20多年来，孙颖浩牵头构建起了前列腺癌的多层次早期诊断体系，创建了开放和微创前列腺癌改良根治术，建立了癌围手术期危险分层评估体系，制定了晚期前列腺癌晚期个体化治疗新策略……这些诊疗技术在全国60多家三甲医院推广应用，已成功治疗了20000余名患者。

“我干的就是个精细活儿。”孙颖浩说，前列腺位于骨盆底部、后贴直肠，周围密布着血管神经网，手术中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曾创下一天完成13台手术的记录，行医36年来，已完成1万余例手术，其中让他难忘的手术实在太多。

2009年7月，一位患有“前列腺肉瘤”的17岁男生，盆腔被足有20cm大的肿瘤撑满。经过缜密分析，孙颖浩决定为他实施前列腺肉瘤切除术，并截取一段自体小肠替代坏死膀胱，进行原位新膀胱再造术。

孙颖浩带领团队苦战数小时，采用前列腺癌根治中个体化血管控制、解剖性尿控重建等独创技术，不仅为他摘除了巨大的肿瘤，还成功保住了他的尿道，术后康复即可自行排尿。

出院后不久，这位男生就重返校园， 顺利参加了高考。

2012年，孙颖浩主持的前列腺癌诊疗体系创新及其关键技术，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盛誉之下，他在思考：如何优化整合医疗资源攻克重大疾病？如何让医生和医疗科室围绕1-2种专病服务？

通过推行“研究型医生、研究型科室”医疗模式，孙颖浩带领团队联合影像医学专家，在国内率先开展前列腺精准穿刺技术。他们利用三维重建、3D打印等技术，针对可疑病灶实施精准定位的靶向穿刺，一改以往需要8-12针的传统穿刺方法，极大地提升前列腺癌诊断的准确率，避免了反复穿刺给患者带来的创痛。

如今，这种国际领先的“磁共振超声引导前列腺靶向穿刺”技术，使一些美国患者也不远万里前来求诊。

孙颖浩还积极推动泌尿外科“手术台的革命”，长海医院因此引入国内首家“达芬奇手术机器人培训中心”。一年来，已成功实施超过2000例高精尖的泌尿外科机器人手术。

观察科学要用放大镜和望远镜

“与人相处，要学会雾里看花，懂得欣赏对方的美好之处；面对科学，就要怀揣放大镜、望远镜去看，观察得越透彻、越深远越好。”这耐人寻味的话，是孙颖浩的导师、我国泌尿外科奠基人之一的马永江教授曾对他说的。

他铭记导师的教诲，在漫漫创新路上不断求索。

身为外科医生，孙颖浩并不满足于只当一名“开刀匠”，而是从早年就开展临床科研工作。他34岁担任科室副主任 时，已带头拿下3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随即又出任“全军前列腺研究所”所长， 这是国内唯一的前列腺疾病科研机构。

20世纪90年代，我国泌尿系统结石发病率高达2％-5％，当时普遍采用开放式大手术和体外振波碎石来治疗，不仅创伤大、周期长、并发症多，而且碎石效果也不明显。

为了让结石患者以最小痛楚达到最佳疗效，孙颖浩率先将具有切割、汽化、止血等功能的钬激光技术引入国内，运用输尿管软镜下钬激光治疗输尿管交界处狭窄合并肾盂结石，大幅度减少了手术创伤，并在输尿管软镜碎石中巧妙地通过输尿管扩张鞘内进镜，同时提高了进镜和碎石的成功率。

对于泌尿外科医生来说，有一个难题曾困扰许久：输尿管镜唯有够柔软才能通过人体腔道，但进入肾脏后却又太过“柔若无骨”而难以控制。

对此，孙颖浩形象比喻:“如同隔着距离去打小坑里的苹果——拿棍子去打，会够不准；拿鞭子打，则要练出手感才可能碰到。”

孙颖浩在设想中不断拓展思路：“若在棍头绑根绳子，就可以抽到苹果。”历经无数次实验，2013年，新一代末端可弯硬性输尿管肾镜在他“打苹果”理念中诞生了！

这种内镜可直可弯——需要直的时候，即可变硬用来疏通输尿管结石；想弯的时候又能弯曲进入肾脏继续粉碎结石。看到这款全球首创、软硬一体的“孙氏镜” 时，世界腔道泌尿外科学创始人亚瑟·史密斯不禁称赞：“这是输尿管镜发展的里程碑！”

抓住临床工作中迸射出的每一簇灵感火花，孙颖浩相继牵头研发了梅花形导尿管、螺旋形双J管、国产化体内碎石机等4项国家专利，在国际上率先提出“腔内近距离放疗防治尿道狭窄术后复发”方法，首创尿道镜下治疗尿道球部损伤的“尿道会师”术，被誉为泌尿外科圣经的《坎贝尔泌尿外科学》收录为常规术式。

捧着“放大镜”创新泌尿微创技术后，孙颖浩又端举“望远镜”，将深邃的目光瞄准前列腺病发的基因源头。

为了破解中国人前列腺癌的遗传密码，他带课题组首次站在大规模人群和全基因组的高度，成功发现2个新的中国人群前列腺癌易感基因位点、4个中国人群特异性的融合基因，这一成果于2012年9月在国际顶级学刊《自然·遗传学》刊发，被国际医学界认为是从基因源头揭开了前列腺癌人种差异的神秘面纱。

为此，《华尔街日报》刊出“中国的前列腺癌研究走向世界前列”的报道。孙颖浩团队关于前列腺癌的精准医学研究成果，还连续在国际顶级学刊《自然·医学》和《欧洲泌尿科学》发表，奠定了中国专家在前列腺癌精准治疗领域的地位。 在法国巴黎召开的第26届国际抗癌大会上，孙颖浩成为首位荣获肿瘤研究奖的华 人获奖者。国际顶级医学杂志《柳叶刀》对孙颖浩进行了人物专访，将他誉为“中国前列腺癌研究的领军人物”。

“我要的就是比我厉害的人”

时针拨回20年前。1998年，37 岁的孙颖浩走马上任长海医院泌尿外科主任时， 该科既没有重大科研基金，也缺少鲜明医疗特色，更难找拔尖学术成果，属于典型的 “三无”科室。

从“一穷二白”中起步，孙颖浩经过反复论证当时上海乃至全国的泌尿外科现状，准确考量未来泌尿外科疾病的发展走向，选择了以“泌尿生殖系肿瘤、泌尿系结石及微创技术”为主攻方向。

用 10 年时间，他就带领团队凝练出鲜明的学科特色，在国内泌尿医学界快速崛起。

在孙颖浩的不懈努力下，长海医院泌尿外科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从当年仅有7个医生、19张病床的简陋科室，发展成为今天拥有100多人医护团队、91张床位、集教医研为一体的一流学科。

目前，该科入选国家和上海市重点学科、国家临床重点专科、教育部创新团队，同时也是国际泌尿外科学会和首批卫生部示范内镜诊疗技术培训基地。

作为校长和学科带头人，孙颖浩更愿意俯身为桥、提携后生；他毫无保留传授技术，力推他们走上国际学术舞台，使一大批专家在不同领域崭露头角：许传亮教授成为享誉国际的膀胱肿瘤诊疗专家，王林辉教授成为业界知名的肾脏肿瘤治疗专家，高旭教授成为国内机器人手术名家，任善成副教授当选为“青年长江学者”……

“带徒弟都要留一手，你就不怕有人超越你？”对此提问，孙颖浩笑言：“我要的就是比我厉害的人！”

在他看来，唯有整个学科、团队强起来，才能为个人腾飞提供平台。如今，这个平均年龄仅37.7岁的年轻团队已创下年门诊量13万余人次、年手术量5000余例次、患者满意度达99.6％的业绩。

孙颖浩还带领他的“扁鹊医师团”，从革命圣地福建古田出发，发起“走遍中国前列腺（县）”公益活动，足迹遍及全国29个省市，先后为70000余名患者提供免费诊疗服务。

孙颖浩还带领专家医疗队航渡2500余海里，深入西南沙的永兴岛、永暑礁和美济 礁开展“健康军营行”活动，为守岛海军官兵巡诊义诊，并在海军岛礁医院建立起自己的院士工作站。

如今，他的院士工作站已在云南、贵州、江西、内蒙古等十多个 省、自治区、直辖市和部队医院相继建立，他和团队成员不定期驻站为军地患者服务。

2017年11月，孙颖浩又发起“青年专家联盟之肾斗士”活动，组织自己团队的骨干专家与国内优秀中青年泌尿医生一起，深入乡镇医院进行巡回授课和手术演示，手把手培训带教基层医生。孙颖浩和“肾斗士”们立志，要尽快改变偏远地区微创泌尿技术落后的现状。

（本文收录于上海市卫生系统青年人才奖励基金会编撰新书《从银蛇奖到沪上名医》）

名医简介

孙颖浩

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中国工程院院士，973首席科学家，何梁何利基金获得者。现任海军军医大学校长兼泌尿外科中心主任、全军前列腺疾病研究所所长。

担任亚洲泌尿外科学会(UAA)前任主席、中华医学会常务理事、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分会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副会长等。

创办Asian Journal of Urology，并担任 《中华泌尿外科杂志》和《中华腔镜泌尿外科杂志》主编。

擅长泌尿系统肿瘤的诊治及微创泌尿外科技术的应用，在国内率先开展解剖性前列腺癌根治术及前列腺癌早期诊断和综合治疗方面的先进技术，首创并改进多项微创泌尿外科技术。

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上海市科技进步奖、中华医学科技奖等奖项。以第一承担人获国家重点基础研 究发展计划（973计划）等国家、军队及省部级基金资助27项，获国家实用新型专利26项、国家发明专利19项。以第一或通讯作者发表国内外核心期刊500余篇，其中SCI论文163篇。

编辑：顾军
责任编辑：唐闻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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