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80年前老舍想写一出“最悲剧的悲剧”，那就是《四世同堂》

今年正值老舍诞辰120周年，这位中国著名小说家、语言大师的一生，与20世纪中国文学历史紧密相连。老舍的文学创作走过了哪几个阶段？从他的小说中又能一窥怎样的精神世界？前不久出版的《老舍和他的世纪》一书，从三个生活时段的梳理切入，对老舍文学生涯展开了较为完整的考查。

这三个时段分别是山东时期（1930-1937年）、抗战时期（1937-1946年）和新中国时期（1949-1966年），“之所以选这三个阶段，其实是分别代表了老舍创作的高潮期、全面转折期和滑坡期，从这个脉络中可以看到互相纠结、共同作用于老舍的各种因缘。”日前在沪举行的思南读书会上，《老舍和他的世纪》作者、复旦大学中文系副研究员孙洁，与82岁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老舍研究专家史承钧对谈，分享老舍小说中不可替代的文学魅力。

《老舍和他的世纪》

孙洁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孙洁说，老舍最主要的创作高潮集中在山东时期，“幽默”是其作品明显特征，“我们今天公认的老舍代表作中，除了《四世同堂》《茶馆》《正红旗下》，其余的都是山东时期创作的。”两位嘉宾谈到，老舍早期被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写作吸引，那种英式幽默很合他胃口，比如《老张的哲学》就是完全根据狄更斯的路数，有致敬的意味。“除了受英国幽默传统的激发，老舍的幽默既出自于心性，也和北京人、满族人天生对幽默的诉求有关。老舍从小喜欢看相声、听评书，幽默已经融入他血液中。”

到了全面抗战1937年爆发前的几年，老舍曾参与林语堂创办的幽默杂志《论语》，杂志一周年的时候，老舍写了一首小诗，头两句是“论语一岁，国尤未全亡”。在国难当头的日子，老舍的幽默面临一种考验——幽默不下去了。“这一时期老舍写了小说《猫城记》，相当于反讽的黑色幽默寓言，讲火星上有很多猫国，吃迷叶，猫国被入侵的矮人国灭掉，切实反映了知识分子的忧虑。”在史承钧看来，《猫城记》在写作上部分参考了国外的《我们》《美丽新世界》《1984》等小说。

老舍1938年加入“抗战文协”时发表《入会誓词》，其中有段话袒露了他的心迹——“我是文艺界中的一名小卒，十几年来日日操练在书桌上与小凳之间，笔是枪，把热血撒在纸上。可以自傲的地方，只是我的勤苦；小卒心中没有大将的韬略，可是小卒该作的一切，我确是作到了。以前如是，现在如是，希望将来也如是。在我入墓的那一天，我愿有人赠给我一块短碑，刻上：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

到了1941年前后，老舍形成了一种文学理念，就是希望写一出“最悲剧的悲剧，里面充满无耻的笑声”，《四世同堂》正实现了他的这一愿望。“这是老舍的悲剧美学，不同于鲁迅‘把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老舍在《四世同堂》中塑造了一些看上去似乎奇形怪状的人物，比如冠晓荷、大赤包儿等，但其实老舍在这些角色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孙洁在书中谈到，《四世同堂》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然而《四世同堂》的创作证实了老舍严苛的自我要求，并以它对北平市民心态和市井民情的精彩描绘成为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优秀长篇小说。《四世同堂》漫长的写作过程正应和了20世纪中国文学史又一个长篇小说创作和出版的高潮。沙汀《淘金记》、茅盾《霜叶红似二月花》、沈从文《长河（第一卷）》、徐訏《风萧萧》、巴金《寒夜》、钱锺书《围城》、师陀《结婚》、路翎《财主底儿女们》等长篇小说，和老舍的《四世同堂》一起标识了这一个高潮。

1954年老舍夫妇在自家院中赏花，养了100多个品种300余盆花

而从1947年拉到1957年，老舍的想法改变了，对于悲剧怎样把握，他有了更加贴切的想法，《茶馆》就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中面世。不过作品较大的争议集中在“沈处长”人物上，当时很多人都在跟老舍反馈说沈处长不好，北京人艺也把“沈处长”删掉。嘉宾谈到，老舍不愿意删“沈处长”，“在1960年到1961年两次《茶馆》修改中，老舍保留了沈处长，如果哪一天北京人艺任何一个院团能够把这一个版本作为经典留下来，《茶馆》就完美了。”史承钧说。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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