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影视专访系列③ ▏白一骢：急功近利与缺乏规划是季播模式的最大问题

▲白一骢的《暗黑者》是最早一批探案题材网络剧之一

作为最早试水网络剧的中国影视人，白一骢被不少业界人士称为“网剧一哥”。他说自己一直在等待网络剧的到来，因为这条“新战线”对创作者而言，意味着更丰富的创作空间。入局很早的他尝试了各种题材类型：一部持续三季的《暗黑者》是网络探案题材的先锋；改编自网络文学的《盗墓笔记》开启了IP剧的“大时代”；《执念师》积极踏足国产题材鲜少涉及的科幻领域；最近的一部《黄金瞳》则将“鉴宝”与传统文化带入最鲜活的当代语境。

直接参与并完整见证了国产网络剧的发展，白一骢同样关注行业的现状及未来。今年，他将再度出席于6月11-12日举行的上海国际电影电视节互联网影视峰会，分享他对行业的见解。多年来，他在网络剧创作过程中究竟遇到何种困境，他对这片自己喜爱深耕的土壤的有着怎样的困惑与希冀，于全行业而言都极具代表性。

观点提要：

■ 与传统电视剧相比，网络剧的一大特点是“季播”，但是真正做到季播，且播出质量稳定的国产剧集并不多。白一骢分析，这与规划不足同急功近利有关。“很多季播剧推进不顺利的一大原因是制作者的急功近利。通常这些剧集没有季播的提前规划，在第一部播出后，获得了比较高的传播度与市场反馈，便趁热打铁开始做第二部。这就导致，第二部的制作时间成本与精力投入远不能同第一部相比”。

■ 当下IP剧经历了从“叫好”到“唱衰”的命运扭转。作为最早涉足IP剧，并且还在制作IP剧的创作方，白一骢认为，好的IP依旧具有市场价值，只是并非影视剧成功的保障，“当下的唱衰，是在提醒创作者，不要把IP当做救命稻草，有好的IP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拍出好剧。”

■ 中国网络剧兴起之初，就将目标受众定位在年轻的网生代，不少人用“网感”来形容这种青年化的、互联网化的质感。但是经过几年的发展，白一骢发现，网络剧年轻受众为主的格局已经改变。“虽然当下在网络中讨论剧集，给出评分的还多是青年人，但在互联网上看剧的老年人已不在少数”，他指出：“在年龄段定式被打破的当下，代际感已不是网络剧着重考虑的问题，创作者要考虑的是，如何细分市场，让所有受众都能找到自己喜爱的内容。”

▲白一骢近照

报：你是最早试水网剧的中国电视人。与传统电视剧相比，网络剧的一大特点是“季播”。然而，在实践的过程中，剧情类网络剧，能够推进稳定季播模式的反而不多，你的《暗黑者》推出了三季，在推进“季播”的过程中，遇到过哪些困境？

白一骢：很遗憾的是，国产网络发展至今，成熟完善的季播模式依然没有出现。季播需要从一开始就对多季播出的内容、班底做规划统筹。在中国，一个很突出的问题就是，演员没办法做到一季一季回归到剧做中来，这就很难实现季播。《暗黑者》做了三季，播了三季，我个人的感觉是一季比一季难做，一开始的规划很难推进下去。

此外，很多季播剧推进不顺利的一大原因是制作者的急功近利。通常这些剧集没有季播的提前规划，在第一部播出后，获得了比较高的传播度与市场反馈，便趁热打铁开始做第二部。这就导致，第二部的制作时间成本与精力投入远不能同第一部相比，这就很难维系好的口碑了。

报：《暗黑者》是国产网络剧中最早的探案题材剧。如今探案题材已经成为网剧中非常强势的门类。这一题材有还会有哪些突破的可能，或者说是发展的方向？

白一骢：首先要指出的是，探案剧并不是互联网时代发展起来的。探案题材，爱情题材与历史题材本就是国际上最强势的三大影视门类。在网络剧之前，电视荧屏上就出现了《重案六组》《黑冰》等一系列优秀的探案剧作品。只是，在网剧领域，每年都有几部传播率较广的探案剧出现，这就让探案剧成了网络剧领域非常头部的题材。

正因为探案题材是一个长盛不衰的类别，所以这个题材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与变化。从最早的的福尔摩斯，金田一开始，观众对探案剧的期待点就都集中在有没有出人意料的案件，有没有突出的人物上。如果硬要说发展突破的话，我觉得未来探案剧的人物设定会越来越有趣、越来越极致化，案件将更多地折射人心人性。

报：近年“IP剧”似乎经历了从叫好到唱衰的命运扭转，从一线从业者的角度看，IP网络剧的态势怎样？

白一骢：确实，IP剧前段时间被唱好，这段时间又被唱衰。在今年的大环境下，IP的价格确实降了一点，但远没有跌回十年前的状态。好的IP还是会被大家争抢。我们是制作公司，从我们目前的项目看，IP剧与非IP剧仍处于“一半一半”的状态。

IP还是有市场价值的，江南、南派三叔、天下霸唱等作者，拥有大量粉丝，他们的文本故事是非常成功的。一些IP剧集的失败是影视创作者的失败，与IP本身无关。其实IP就是早年的文学改编，只是概念变了一下。当下的唱衰，是在提醒创作者，不要把IP当做救命稻草，有好的IP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拍出好剧。

报：讲述古董鉴宝故事的《黄金瞳》上线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网络剧的“风口”似乎一直在变化，从最初的盗墓剧、到探案剧到宫斗剧再到当下《黄金瞳》等一批展现传统文化的鉴宝剧。网络剧的下一个趋势是什么？

白一骢：影视剧的类型其实已经穷尽了，题材的热点应该是循环的，再加上中国的影视剧行业一直存在一窝蜂的问题，这就导致一些热点题材会不时出现。我希望有更多新领域的创新，而不是出现某种明显的趋势、热点。就我个人而言，我会去尝试一些更为年轻化的东西，从视觉影像到内容题材都更年轻的那种，比如之后我会更多地做科幻内容。

▲网络剧《黄金瞳》以时尚青春的方式“打开”古董鉴宝故事

报：当下网络剧似乎成为中生代演员“翻红”甚至是突破自我的一个新途径。网络剧在演员的挑选上与传统电视剧有什么差别？你如何看到市场选择从“青年偶像派”向“中生代演技派”的回摆？

白一骢：专业演员在专业领域崛起不是意外，是一种正常的回归。早年我们在拍《暗黑者》的时候，就启用了郭京飞做主角。好演员的回归，不分网络剧还是电视剧。这些中生代演技派不靠靓丽的外表吸引人，而是靠过硬的专业水准赢口碑。成熟的影视市场自然需要能够更好诠释角色，更有经验的中生代演员。

之前年轻的偶像化演员大量出现，是市场导致的。作为主流网络受众的年轻人喜欢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有朝气的，有潮流带动性的演员。为了吸引观众，影视剧市场就出现了一批非表演专业的偶像。对于这样的演员，也需抱有宽容的态度，毕竟，当年的莱昂纳多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摆脱了“偶像派”的标签。

报：中国网络剧兴起之初，就将目标受众定位在年轻的网生代，不少人用“网感”来形容这种青年化的、互联网化的质感。“网感”是否是你创作的一个重要参数？

白一骢：我不知道什么是“网感”。我只能说，当下青少年为主体受众的格局已经改变了。电视是一家人在一个节点上看共同观看的，遥控器通常掌握在老年人手里。而互联网崛起时，在网络剧领域，年轻人确实掌握了较大话语权。但现在，这个格局已经被打破，虽然当下在网络中讨论剧集，给出评分的还多是青年人，但在互联网上看剧的老年人已不在少数。还有一种当下十分普遍的新情况是，家里的智能电视登陆的是青少年的账号，但是真正看剧的是青年人的父辈祖辈。在年龄段定式被打破的当下，代际感已不是网络剧着重考虑的问题，创作者要考虑的是，如何细分市场，让所有受众都能找到自己喜爱的内容。

报：不少网络剧主攻垂直细分领域 ，圈层玩家。这些剧确实引起过巨大的网络话题，但是剧集本身质量很低。一部优秀的垂直细分领域剧集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目前有没有成功的案例？

白一骢：在垂直细分领域，国产网络剧始终没有太成功的案例，只能说目前尚处于探索阶段。这与受众基础有关。我们做剧之前，经常讨论“这部剧到底是做圈层剧还是做大众剧”，最终大家发现，目前的圈层受众实在太少了，不足以支撑剧集的收益，导致只能做大众剧。现阶段圈层剧还养不活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还处于了解观众，培养观众的阶段。

直击小众垂直用户的成功作品海外倒是有很多。《银魂》其实就算一个，这部作品在中国知名度很高，但其实中国上映的电影版，票房并不算高。

▲《执念师》是网络剧中为数不多的科幻题材剧，圈地的是小众科幻迷

报：你觉得如今网络剧与电视剧的关系发什么怎样的变化？是渐行渐远，还是越来越近？

白一骢：首先，要纠正一个大家对网络剧的误区。其实早在四年前，网络剧的投资就已经将电视剧远远甩在后面了，纯电视播出的剧集，成本投入是非常小的。

但网络剧发展到这个阶段，其在制作规划、内容选择、集数提炼，整合样式等方面，确实都在向传统电视剧靠拢。

报：当下分账模式正兴起，这似乎正在改变网络平台、电视台、创作者之间的关系？

白一骢：电视台时期是彻头彻尾的“toB”，电视台要照顾广告的需求，同时也要将风险压低，所以最终留给创作者的创新空间与自主权并不大。导致传统电视剧中，创新的题材与内容很少。互联网一开始与电视剧台做差异化竞争，因此留给创作者的创意空间很大，各种电视台不会触碰的题材与领域都出现了。但是这些年，网络平台为了维护广告群体与用户群，也开始向电视台的方式回归了，这样一来留给创作者的空间又变小了。

分账模式提倡的是“谁的作品好，就能分到更多的钱”，这一模式的出现，其实是为了将更多的主导权力还到创作者手中。但就像我之前说到的，能够支撑起内容制作成本的小众垂直观众群依旧没有被培养起来，目前的大环境还不能支撑分账模式的广泛推广。

报：网络剧在播出形式上也在根据播出载体而创新，出现了竖屏剧、互动游戏剧等新门类。你看好这类形式创新接吗？你有类似的创新计划吗？

报：我看好，并且已经在做这方面的尝试了。我们手头就有一部准备近期上线的互动剧《他的微笑》。剧集讲述了一个艺人助理与五名练习生的故事。观众以女艺人助理的视角进入剧情，并且通过剧情选择，决定故事走向。故事为观众设定了21个选择节点，17种结局，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把剧情走向的选择权交到了观众手里。

“汇智普陀——影聚申城 互联世界”，2019年上海国际电影电视节互联网影视峰会即将于6月11日-12日在上海市普陀区举行。本届峰会聚焦“精品”，包括互联网影视高峰对话、互联网影视峰会主旨论坛、互联网影视精品论坛、互联网影视精品盛典等系列活动。

作者：张祯希
编辑：张祯希
责任编辑：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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