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巴西建筑公司把多位总统拉下马，造成拉美“崩塌式”腐败，原因何在？

▲牵涉拉美众多贪腐案的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资料照片

巴西圣保罗州一所法院近日批准了涉腐的建筑业巨头奥德布雷希特公司的破产保护申请，预示着一个曾经纵横拉美的商业帝国最终崩塌。

该法院发表声明称，奥德布雷希特公司需在60天内将破产重组方案提交法院，而该公司将着手重组约130亿美元的债务，其债权人包括巴西银行、巴西联邦储蓄银行、巴西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银行及数家私营银行等。

“改头换面”失败，腐败旧账难消

今年4月，深陷涉腐调查和债务危机的奥德布雷希特公司一度试图以新的品牌重新进入市场。该公司网站上的一份声明表示，奥德布雷希特公司将以首字母缩写“OEC”和全新标识重新命名，以体现公司所谓的“转型”理念。

然而结局已经清晰：这种极其表面的“整容”根本无法换取任何机构或个人对该公司的信任，牵动整个拉美的腐败“旧账”，最终导致奥德布雷希特在一个月后申请破产保护。

就在5年前，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还是一家业务项目横跨全球20多个国家，项目数量占巴西整个海外市场四分之三的商业巨擘。这家成立于1944年的老牌企业，44%的收入和70%的建筑合同来自海外，年均收入超过1000亿雷亚尔（当时约合2000亿元人民币），然而当商业背后的庞大腐败网络被连根拔起时，人们发现，支撑着奥德布雷希特公司显赫地位的，竟然是贿赂与腐败搭建的腐朽根基。

2013年巴西石油公司腐败案曝光后，奥德布雷希特公司逐渐被牵连其中。巴西警方调查发现，除了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贿赂巴西石油公司高管外，这两家企业还结成“VIP俱乐部”，在商业合作和政府关系上相互给予必要的“好处”和“便利”，其中就包括相互提供官员贿赂关系网。

以这一牵连为开端，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规模和深度远超巴油的腐败网络开始在拉美范围内掀起政治风暴，并成为拉美史上最大的腐败丑闻。

腐败案波及拉美和非洲12个国家

今年4月17日上午，随着卧室里的一声枪响，现年69岁的秘鲁政坛一代风云人物、前总统阿兰·加西亚用生命为腐败案买了单。据安第斯通讯社报道，警方当天上午前往加西亚家中执行逮捕时，加西亚声称要打电话给律师，随即进入卧室开枪自杀。至此，包括加西亚在内，秘鲁最近的4位前总统均因涉嫌拉美史上最大的腐败丑闻被判刑或被调查。

▲4月19日，秘鲁利马，自杀身亡的秘鲁前总统加西亚的葬礼正在举行。|视觉中国

秘鲁上一任总统库琴斯基2018年被指控收受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贿赂并因之辞职。今年4月，面对秘鲁司法部门的“十天监禁令”，库钦斯基怒斥其“十分荒谬”，而这位80岁高龄的前总统几天后就因高血压被送往医院抢救。此外，库琴斯基的两位前任乌马拉和托莱多也均因收受不同额度的贿赂，遭遇调查和诉讼。

然而，秘鲁的几位总统仅是奥德布雷希特腐败网络中的一个环节，2016年12月，奥德布雷希特公司在美国一家法院认罪，承认曾在拉美和非洲12个国家行贿7.88亿美元以获得工程合同。

在墨西哥，该国历史上最大国企贪腐丑闻同样有着奥德布雷希特公司的“深度参与”。墨西哥司法机关今年5月对该国最大国有企业墨西哥石油公司前首席执行官洛索亚签发逮捕令，原因是他涉嫌受贿、骗税等罪名。而据墨金融情报部门表示，奥德布雷希特公司与此案深有关联，该公司高管作证称，墨油通过旗下公司，以多次转账的方式将钱汇入奥德布雷希特的子公司和空壳企业，再经国外操作流入洛索亚等涉腐官员手中。

在厄瓜多尔，该国最高法院于2017年12月以贪腐罪判处该国副总统豪尔赫·格拉斯６年监禁，格拉斯因此成为拉美国家中因涉及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行贿案而获罪的最高级别在任官员。

▲2017年12月13日， 厄瓜多尔基多，副总统格拉斯（前左）出席庭审。|视觉中国

在阿根廷，不仅前总统克里斯蒂娜政府的多名成员身陷腐败案调查，与克里斯蒂娜针锋相对的现政府情报机构负责人古斯塔沃·阿里瓦斯，同样被曝出曾在2013年从奥德布雷希特公司接受60万美元。

而奥德布雷希特公司所在的巴西更是贪腐“重灾区”，前总统、“巴西之子”卢拉，中右派前总统特梅尔均有涉案，其中卢拉因此案被判入狱12年零1个月，其余还有数百名高层政客和各行业高管被判监禁。

此外，哥伦比亚总统桑托斯、巴拿马前总统马蒂内利的儿子和兄弟及委内瑞拉政府高层，均在不同程度上卷入奥德布雷希特公司案。

导致民众从根本上怀疑政治体制

2016年3月，奥德布雷希特公司时任总裁马塞洛·奥德布雷希特因腐败、洗钱和结党营私被判19年零4个月徒刑，公司其他高管也被处以相应的牢狱刑罚，公司经营由此一蹶不振。此后奥德布雷希特公司曾试图通过缴纳部分罚款，换取在一些国家重新获得项目合作准入，但均遭到严厉拒绝。由此来看，公司申请破产保护，确有几分“气数已尽”的意味。

然而，在奥德布雷希特公司倒台、一众涉腐官员被查被判之后，这起席卷拉美全境的腐败案从现象到根源均引起了社会各界深思。从涉案人员来看，贪腐高官不分国籍、不分政治派别，均有相当程度的“广泛性”。奥德布雷希特公司的非法行为看上去并不针对哪个政府，哪个党派，而是一种长期的腐败行为，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拉美政坛的“结构性腐败”——当现行的社会结构和政治体制面临瓦解诱惑时，很容易出现大面积“崩盘式”腐败。

本案的涉案官员相互之间并不知情，但犯罪情形却极其相似，客观来说，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为腐败案买单，根深蒂固的腐败现象也无法通过对任何一个人或者公司的司法宣判来终结。

一定程度上，奥德布雷希特公司腐败案已经不仅是巴西及涉案各国经济利益和国际形象受损的问题，由此产生的各国民众从根本上对政府、政党和现行政治体制的怀疑，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时震动各国，同时也使各国一度被边缘化的极端政治势力走向台前，对区域乃至国际社会环境产生影响。

有观点认为，在这一轮拉美反腐风暴中，哪个国家最先拿出坚定的决心和行之有效的对策，哪个国家就将率先走上国家发展正常化的道路。

作者：报驻巴西利亚记者 张峻榕
编辑：王卓一
责任编辑：陆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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