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书里曾这样描述这个街市:长达几公里的中央大道,街道两侧圆柱林立的中央大道,曾经赫赫有名,甚至成为波伊廷格古地图的记号,当安塔基亚与埃及的亚历山大城竞相争做东方第一都市的时代,最引以为自豪的就是这条中央大道。如今,连圆柱的遗迹都找不到了。飘拂在这条街道上的面食香味,或许成了安塔基亚唯一活着的历史。
然而,安塔基亚人似乎并不甘心于历史的沉寂,我们到达的第三天,被安排去一栋贴满海报的小楼访问,才知道他们正在全力筹办2021年的“世界园艺博览会”(今年是在北京)。协调这个项目的主管叫塞勒比,一位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前额饱满,眼睛发光。他出生在这里,后来去英国帝国理工大学读书,毕业后在欧洲生活了十几年。现在,带着一批来自欧洲不同国家的中青年,规划着安城的这个伟大项目。他踌躇满志地用数字向我们介绍这里的情况:七千年的历史,早期第一大的贸易集市,世界第一条船从这里驶出,这里的马赛克石头有一千多种颜色、植物有五千多个品种。他说这里的山因温差不同,会同时开着三个季节的花朵。我们问他,在丝绸商店看到过蚕茧和与中国类似的织布机,是否从丝绸之路传过来的?他马上否定,说这里的黄茧丝绸是原发地,木制的机器也是和中国差不多时间发明的。有学者研究发现,在北纬40度的地理环境下,人类许多发明有类似的地方。但他又说,那些白茧,因为中国产量多,从丝绸之路传过来也有可能。他历数着安塔基亚历史上的伟大、世界第一。看得出,他对自己故乡悠久的历史文化有一种自豪。但他似乎又忽视了一些史料有记载,今天也能看到的重要地标:如第一个基督教教堂,小亚细亚第一个伊斯兰小清真寺,保存完好的早期东正教、犹太教教堂。土耳其早期奥斯曼时代,虽然大多数人是穆斯林,但统治者容纳不同宗教,让各种宗教在社区内能和平相处,这是为后世一直称道的地方。我们曾登上一个土耳其天主教堂的天台,导游介绍说:这是当地一个重要地标,站在这里向窗外看,你可以看到天主教十字架和清真寺宣礼塔同框。
安塔基亚可说的历史还有许多,我们在博物馆的一张地图上看到,红的标色是已开发的遗迹,绿的未开发的至少还有十几处。记得大哥带我们参观他的农场时,指着果园旁一片灌木丛生的土坡,说这就是那个绿色的地标,不能动。谁知道下面埋着什么呢?也许这里就是当年立有罗马圆柱的地方。
那天晚上,大哥一家请我们在库图鲁巷一家餐厅晚餐。那是一条类似上海弄堂的小马路,聚集着一些咖啡馆和餐厅,墙上可见色彩鲜艳的涂鸦。这是我们见到的安城最为时尚也最有人气的地方。餐厅门口安着一款铜牌,注明这里是联合国指定的美食城。还附有一张年表,上面写有世界各国的美食城,中国的成都也列于其中。饭店建筑据说是叙利亚风格,黑红木石结构,类似有高墙的北京四合院。院子中心和四周围廊都有座位。当时正逢斋月,餐厅为守斋的穆斯林准备了开斋的传统套餐。不是穆斯林,不守斋的人一般都愿意自己点餐。大哥拿起菜谱,几乎不假思索地点了他认为的佳肴。其中最有特色的是各种面食配以不同的新鲜蘸酱。你不知道那些酱是什么做的,但裹在一起吃特别鲜美可口。这可能也是几千年来筛选和融合的结果吧。我问坐在旁边的艾辛:你在国外会想念家乡的食品么?她说现在已习惯了,只是有时会特别想吃某个东西。她说了一个甜品的名字,叫做库内飞。据说堪称哈塔伊省的头牌花旦甜品, 基本上任何一家街头小店都有不错的出品。在一个大的铜盘上撒上一种叫做Kadayif的细长而清脆的,别称为“天使头发”的面条,然后铺上乳酪,再铺上厚厚一层“天使头发”,然后在烤炉里慢慢旋转烘烤,直到两面焦黄,出炉装盘。朋友说就是那天我们在大巴栅吃过的。艾辛每次回来都一下要两三个吃过瘾。当我问她毕业后想干什么时,她略作沉思说:如能留在那里,她还是想在荷兰。
晚餐后,大哥一家陪我们走回酒店。路上的灯光有点昏暗,一只黑色的流浪猫从我们身边穿过。大哥似有点抱歉,说了一句这个地方没有搞好的原因。大哥与我们相拥道别,脸色仍然是那份严峻。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货车,我只能暗暗祝福他的农场春华秋实,年年有好收成。我也真心期待安塔基亚2021年世界园艺博览会能给世人带来惊喜。
作者:陈保平
编辑:吴东昆
*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