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蛳壳里做道场：只有在上海才会有的百货店

在太原路的梧桐掩映中，多的是咖啡馆、西餐馆、精品店…但有个狭小的门面，乍看不起眼，细看却显出别一种情调来。

这一张张手写的小条子，列出了两百多种商品的明目。红包、签到簿等喜庆的物件还被细心地标成了红色。墨绿色的凉棚上写着“昊诚商行”四个字，已有些褪色和斑驳。总觉得这样的画面呢，熟悉又陌生。

推门进去，20来平米的小店被各色文具、日用品塞的满满当当，账台上坐着老板娘费阿姨。老板娘一头长波浪，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眉毛细细的，红唇。十指尖尖，涂着红指甲油，正在那里拨计算器。一有客人进来，她便放下手里的账本，认真热情地介绍起她的商品。

我问，门口挂的这许多名目，你这小店里都有货吗？老帮娘微露惊讶的表情，说：“远远不止那些呢！不瞒你讲，光办公用品我就有两千多种了。门口那些不过是大类，要别人知道，我店虽小，东西很多，要什么，进来问问看。”

“诶先生你来啦，你要的丙烯颜料我给你进了，你看看对不对。”这位老先生住在附近，退休前是名医生，现在爱好画画。颜料没了，八十多岁的他要跑到福州路去买，实在不方便。老先生笑着说：“你要什么，跟老板娘说，她保证能帮你买到，甚至于打电话来告诉你东西有了，你来拿吧，还能更贴心吗？”

老板娘却说，她要感谢客人们提出的“代购”要求。其实，现在店里这么多货品，都是客人“问出来”的。某种商品问的人多了，她便长期备货。

日长水久，从文房四宝到毽子跳绳，再到缝纫机里的皮带，只要你能想到的生活用品，几乎没有拿不出的。

“老板娘，我家里的门最近吱嘎吱嘎响，你可有办法吗？”

“滴点油，我给你说，有人用菜油，但是那个不好，久了要粘住。我有缝纫机的油，干净得不得了。”

不少客人爱找老板娘讨教生活窍槛，老板娘就推荐出店里的“独家宝贝”，从不叫人“上当”的。

百雀羚面油、手牌蛤蜊油、永固锁、飞鹰刀片、曹素功墨水、李字蚊香……老板娘独爱中华老字号、上海老产品。“你们不知道的老上海好东西多了！”她总是自豪地这样说，然后表情沉一沉：“进口货花头花脑的，阿拉上海老产品价廉物美，真的应该多做做，再不做越来越少了，真可惜。”

老板娘还跟我们谈起了生意经，她说，有些东西，网上、超市里都能买到，但进货渠道不同，看起来一样的东西也有好坏。她眼光毒，不好的东西不进门：“往往有些毛巾洗起来发硬，还有就是像丝瓜巾一样，一丝一丝烂掉。我一次进了很多毛巾。包装的时候一看，啊呀，怎么蓝色的是好的，咖啡的不灵嘛！我马上跟我先生说，你帮我去换掉，再热的天你也要去换掉！生意做不做不要紧，人一定要做好！”

有人说，实体经济不景气，小杂货店生存困难。但老板娘自豪地说，她这里生意倒一直不错。短短两小时，进来近10个客人，有的是路过被吸引进来的，更多的是老客户。“过来总要拉拉家常什么的，我总说，你生意做得蛮好。她总认为我要做正宗的，不好的东西不进。这个信得过，回头客就都来了。”一位女士这样评价老板娘。也有客人体谅地说，老板娘坚持得不容易：“这真的是很薄利的，这么零碎，这么齐全，太难太难了。”还有一位老伯，说他在这里有回到从前的美好错觉：“这种店啊，现在基本没了。门口看看不灵的，都是纸头写着的，门小得一点点，但是进来一看，样样有。就是以前的百货店，现在大百货店也没有这么方便啊！”

老板娘说，别人大概看不出，她今年66了。也有人劝她别忙活了，这个寸土寸金的店面租出去，一个月能赚好几千。但她却说，只要她一天做得动，小店就一天不会关门。因为这里是她的生活，是生意，更是做人的乐趣：“我离不开客户，客户也离不开我。有人和人的沟通，就老得慢。做生意不单单是做生意，多交点朋友，是我最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