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刊博览】英国君主与贵族的历史

《权贵英国》

邱翔钟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该书介绍了英国重要的两种政治建制——君主制和贵族制，并以描述王室与贵族的历史与现实为线索勾勒出一幅英国政治、社会乃至精神风貌演变的画卷。上篇王室篇介绍了英国各个朝代的兴亡，以及君主立宪制是如何逐步确立起来的；下篇贵族篇，介绍了贵族制的形成和历史命运，以及英国现存的几个重要贵族世家。不论是叙述历史，还是描述现状，作者均以学术界的权威研究成果作为资料来源。即使是掌故趣闻，也都有可靠的事实依据。

上议院：“阶级”和“种族”的熔炉？

如今的英国社会,在原先只有贵族身份才能进入的上议院即贵族院中，不但有保守党和其他各党的政客，还可以看到昔日的工人阶级斗士，即退休的前工党要员和工会头面人物。他们摇身一变，穿上颜色鲜艳的贵族袍，在贵族院与先前的阶级敌人——世袭贵族、大地主、大资本家以及往日的政坛对手一起，除了讨论辩论和通过（或暂时推迟）法案之外，还高谈阔论，握手言欢，共同回忆昔日唇枪舌剑的时光。1960年代和1970年代活跃在政坛，曾经担任工党政府国防大臣和财政大臣的丹尼斯·希利退休之后被封为里德尔思登的希利男爵（里德尔思登是他退休后所居住的村庄地名）。这位牛津大学毕业生年轻时“左倾”激进，但任职期间行事温和稳健。不少英国人，尤其是一部分工党党人叹息，认为他是担当英国首相的最佳人选，可惜阴差阳错，始终没有当上。另一位同样功亏一篑，以为会在大选中取胜成为唐宁街10号主人的人物是1980年代到1990年代初的工党党魁金诺克。金诺克来自威尔士矿区工人阶级家庭，原先也“左倾”，成为党魁之后，说是出于信念也好，出于选举的需要也好，提出的主张渐趋温和。不过，流年不利，他一再失利。败选之后，金诺克在布莱尔时代曾经担任欧盟委员会的副主席，退休之后回到英国，进入上院，成为金诺克男爵。他的妻子、同样来自威尔士矿区的矿工之女格林尼斯·金诺克政治上也甚为活跃，曾经当选过欧洲议会议员，退休之后，夫唱妇随，成为金诺克女男爵。

由于他们在欧盟享有高薪厚禄，又在英国的房地产交易中牟得厚利，成为百万富翁，所以早已脱离了工人阶级队伍。他们的儿子史提芬·金诺克与威尔士矿工更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活跃于欧洲政治、经济和文化圈子，并于1996年同丹麦女政治家、2011年成为丹麦首相的托宁·施密特结婚， 栖身欧洲统治集团之中，其乐融融。1970年代到1980年代初的英国职工大会（简称TUC）总书记马雷、1970年代搞垮保守党希斯政府的煤矿工会领袖高穆里等人，退休之后也都循例接受“招安”，成为贵族院议员。

在英国当代政坛著名的左派人士中，恪守原则，始终不接受爵位的有两位，一位是1980年代撒切尔执政时的反对党工党党魁富特。富特是真诚的共和主义者，也是真诚的社会主义者，笃信平等正义的原则，言行如一，生活俭朴，除了参与政治活动之外，终日读书写作。他曾担任过内阁大臣和反对党党魁，依照惯例应该获封爵位。英国媒体报道说英国王室和英国政府也的确一再提议授予其爵士或勋爵爵位，却都被他拒绝。另一位是1970年代担任工党政府内阁大臣的东尼·本恩。他出身世袭贵族家庭，但是出于信念，也出于政治需要，他在1960年代提出容许贵族放弃爵位并恢复普通公民身份（以便有资格竞选下院议员）的法律议案。有了此项法律，本恩得以在其父去世后不用进入上院，而是继续参选下院议员，并曾经在1970年代出任内阁大臣（能源大臣），长期活跃于政坛。离开高层政治之后，他没有依照惯例成为终身贵族，而是著书立说，继续宣扬他的社会主义理念，批评政府，包括工党政府的施政。2003年美英等国入侵伊拉克时，本恩与英国和国际上的反战派强烈批评工党首相布莱尔支持美国，出兵入侵伊拉克。本恩死后，有传闻说，他的长子想要回爵位。

顺便一提，为了体现种族包容，英国政府和各党也有提名黑人、印巴裔以及华裔人士进入上院的。华裔人士中，资格最老的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邓莲如，她曾经活跃于香港商界和政坛，1980年代和1990年代担任过港英政府统治时期的行政局和立法局的首席非官守议员。1990年被册封为女男爵，1996年移居英国。她在英国低调行事，甚少到上院议事。2010年，为了避免交纳更多税款，邓莲如放弃了爵位。另外有一位已经去世的华裔上院议员是曾秋坤男爵。曾秋坤来自新加坡，职业是医生，2001年由布莱尔政府册封为男爵。目前上院只有一位华裔议员韦鸣恩，父母是香港移民，他本人担任商业和社会企业工作顾问，2010年由卡梅伦首相提名为上院议员。他热心开拓中国市场，促进英中贸易关系。

终身贵族包含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其中许多人出身寒微，经历了艰苦的奋斗创业过程。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不符合贵族一词的定义，因为传统贵族首要的定义之一是，他们不用干活做事。依照贵族的原始定义，他们拥有田产土地，仆人成群，不仅从来不用胼手胝足去干农活，而且也不用处理家业，一切自有手下人为他们打理。在英国，通常的做法是土地出租给被称为farmers（农业经营者，或农场主）的人经营。至于家族内部的一般事务，也由总管家和副总管家等管理者管理。其实，连总管家和副总管家也往往都只是动动嘴皮子，发号施令而已。传统的贵族没有职业，更不具备现代人所讲的专业知识；对他们而言，参与公共事务、从事公益活动、平息社区争执、排难解纷以至从军出征、保卫疆域、惩罚敌人才是他们的责任，是他们的本分。即使是公子王孙，也要带头参军，这也是当前王室的几代人——从王夫爱丁堡公爵，到查尔斯王子，再到他的两个儿子威廉和哈里都进入军校修习并在军中服役的原因。不过，另一方面，实现工业化的近代社会，传统贵族的处事态度和行事方式备受诟病。许多英国批评家认为，传统贵族缺乏专门知识，多年来，实行所谓的“通才”治国，缺陷良多。流风所及，连英国的文官制度也实行“通才”原则，“通才”主持各项事务。一些英国评论家认为，通才治国是英国迈向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在英国这样的多元化社会中，众说纷纭，争论永无休止。

永远的封建玩意儿：王室贵族

除了世袭贵族和当代的终身贵族之外，英国还存在所谓“王室贵族”，也就是授予王室成员的贵族身份。譬如，当今女王伊丽莎白的丈夫菲利浦亲王本来是同时具有英国和德国血统的丹麦和希腊王子，他在1947年与当时的伊丽莎白公主结婚后获授爱丁堡公爵的爵位。1948年出生的王太子查尔斯王子除了依照惯例，在成年时被封为威尔士亲王之外，他还拥有其他头衔，其中最重要的是康禾尔公爵 。康禾儿公爵有些特殊，那不仅是爵位头衔，而且拥有可以经营的田地房产，可以从事经济活动，有自己庞大的经济来源，查尔斯也因此不享有政府拨出的年俸。查尔斯在戴安娜死后与卡米拉结婚，为了照顾热爱戴安娜的民众的情绪，王室没有授予卡米拉王妃头衔，而只是授予其康禾尔公爵夫人的名号。王太孙威廉王子在2011年大婚之后获授剑桥公爵爵位。等到他父亲成为国王时，依照惯例，他应该获得威尔士亲王和康禾尔公爵的封号。传统上，君主的次子成年后会获封为约克公爵，现在的约克公爵是查尔斯的弟弟安德鲁王子。此外，当今女王的堂弟（乔治五世第四子之后）爱德华王子被封为肯特公爵，另一堂弟理查德王子被封为葛罗斯特公爵。女王幼子爱德华王子被封为威塞克斯伯爵。他们都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代表王室出席各种丧葬或庆典仪式，参与喜庆活动，颁发奖品奖状，等等。

总之，英国不但还有贵族，而且还有不止一种贵族：即传统的世袭贵族，属于英国王室成员的贵族和二十世纪中期以来“发明”的终身贵族。终身贵族不能世袭，不能传给下一代，而且，英国人设立终身贵族的目的是要他们维持贵族院的运作，他们因之又被称为“工作贵族”。严格来说，他们不是“贵族”。

最后顺便一提，贵族的子女以及前妻可以使用贵族头衔，这是虚衔，不具贵族身份，虽然贵族的长子是待位的贵族。譬如，德文夏公爵的长子被尊称为哈廷顿侯爵，丘吉尔家族的马尔博罗公爵继承人被称为布兰福德侯爵，戴安娜王妃家族的史宾塞伯爵长子被尊称为阿尔索普子爵。他们的其他子女也往往获得贵族式的尊称。除此之外，英国最高法院和高等法院的法官也依照习惯被尊称为爵爷。所有获得这些尊称的人都不是贵族，至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贵族。

本书着重要介绍的贵族，是非王室的世袭贵族。传统的世袭贵族包括公爵（dukes）、侯爵（marquesses）、伯爵（earls）、子爵（viscounts）和男爵（barons）的等级。1999年之前，他们是贵族院的当然成员。除此之外，本书有时也会涉及他们之下、可以世袭爵位但不能自动进入贵族院议事的“从男爵”（baronet）爵位，以及没有爵位却拥有庞大地产的地主阶级。历史上，这些人既是贵族阶级的重要支持者，又是贵族阶级的预备军，随时有机会晋身为真正的贵族。习惯上，对于拥有侯、伯、子、男等爵位者，称他们为“爵爷”（lord）。

由骑士演变过来的爵士（knights）被尊称为Sir者，不属贵族之列 。华文媒体称曼彻斯特足球联队前教练阿列克斯·费格逊爵士等一类有爵士头衔者为爵爷，那是不正确的，他们只能称爵士。从男爵也被尊称为Sir。习惯上，称呼爵爷时，不论是传统的贵族还是新晋的终身贵族，只称他们的姓氏或封号如德文夏公爵、帕藤勋爵；称呼爵士时，只称其名，如二战时的首相温斯顿·丘吉尔被称为温斯顿爵士而不称丘吉尔爵士；撒切尔夫人执政时曾经长期担任外相的杰弗里·豪爵士，当面称呼他时，称杰弗里爵士。1990年代的保守党首相梅杰出身平民家庭，不仅没有上过权贵子弟云集的著名公学，甚至没有上过大学。梅杰卸任后获得爵士头衔，被称为约翰爵士。按照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的传统，英国的爵士分等级，梅杰获得的是拥有最高一级的所谓嘉德骑士勋章（The Most Noble Order of the Garter）爵士。获得嘉德骑士勋章的人除了君主和王太子之外，一共只有二十四人，因此那是罕见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