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茶话】绘画带来内心的光亮
《忧郁病,就是这样》
李子玉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王犁
子玉老师举办新书《忧郁病,就是这样》 和画展的分享会的那天,我因为下午有课,没有机会参与分享。第二天看到电视新闻,李欧梵先生微笑、谦和、戴着眼镜的形象,完全符合我对前辈知识人的想象。
也是那几天,朋友约我去余杭的一所国际学校参加一个活动,说实话,那个地方与我居住地的距离,得挣扎一下才能决定去还是不去。相约的人特别强调,欧梵先生与子玉老师也有可能在,这一强调使得距离之远好像就不是问题了。晚上,我正好搭乘送欧梵先生与子玉老师回饭店的车。子玉老师听说我是美术学院的教师,便聊起绘画的问题。欧梵先生很少说话,有时会眯着眼睛微笑地插上一句:“你看,我也是这么说,你还不信!”
子玉老师问我:“我这样画可以吗?”我说当然可以啊。我问子玉老师,绘画给您带来快乐吗?她说,当然带来快乐啦。我又问,您厌烦了现在的表达方式了吗?子玉老师回答说没有。我说,那还管那么多干嘛? 自己愉快最重要,等厌烦了这种表达方式,自然会有突围的办法,至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危机感,万一一直愉快下去,您就懒得突围了,或许无意中身陷艺术的魅力自己还不知道。欧梵先生插话:“她只信别人,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这时的子玉老师,天真得像小女孩,高兴地问我:“是吗? 这样我就可以了?”
再说说子玉老师的作品带给我的感受。她的作品大多四开大小,水彩干擦的叠加,质地有点像油画或丙烯,色调统一老练,第一次看到以为是在写实绘画不能满足内心的宣泄后出走抽象的画家,却不料子玉老师上手就是抽象表现,让我很诧异。大多数中老年朋友的画,不是老年大学类的传统中国画就是原生态绘画,记得有一部欧洲电影,就是讲原生态绘画怎样的惊鸿乍现。我不知道子玉老师这样选择的动因,但无意中让她规避了在艺术的低维度无主见的滑行,相反却让她逼近绘画与音乐、诗歌交汇处才可以感受到的韵律。“所有的艺术中,最难的是抽象艺术。它要求画家有良好的素描技巧,对构图造型和色彩构成有超常敏感的把握,而且还应该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最后这一点最关键。”(康定斯基)子玉老师虽然没有接受过学院素描技巧的训练,但她无意的选择,仿佛老天给她装上飞翔的翅膀,让她获得了诗人才拥有的质地。
子玉老师在《忧郁病,就是这样》中有一段与绘画有关的表述:“前年开始,我忽然兴起作水彩的念头,于是拿起画笔,随意涂鸦,把湖光山色乱涂一气,思想情感跟着水彩的笔端流转,画啊画,不知不觉间,心情豁然开朗了。云彩、山色、水光的色调变化万千,尽都是心灵情绪的写照。”这不是上苍在特定的时刻,让子玉老师看到亮光又是什么?
抽象绘画不模仿任何业已存在的物象,让子玉老师回避了状物能力培养阶段的枯燥,直奔情感抒发,但也会带来这样的绘画在专业人士眼里有意义吗的疑问。缪斯女神所掌管的艺术,就是为太多需要理性细化的界限留有不可控的余地,让人类可以在艺术上宣泄更为抽象的情感。那些还没有尝到艺术滋味的所谓专业人士,把艺术捆绑在一、二、三、四、五的初级阶段,所以子玉老师大可不必有疑问,我开玩笑地说:您人生诉求中又不需要再来考美术学院。倒是在抽象绘画的特性里,释放了忧郁症某些一意孤行的执念,营造出绘画语言和不刻意表达的观念,以其抽象符号表达过程中得到的愉悦感受来完成对生命存在的体验。抽象绘画往往在表面上呈现出缥缈、游离、捉摸不定的视觉图像,与整个世界内在的语言以及隐藏在生命深处灵魂里的语言更为亲近。抽象艺术非理性、无主题、无逻辑、无故事,通过抽象的色彩、线条、色块构成,折射出审美者自己的创造能力、想象能力,以此来表达和叙述,反而更贴近人性中情感表达的内涵。子玉老师虽非绘画的专业人士,但我相信她看到维也纳画家奥斯卡·柯克西卡 (Oskar Kokoschka)的画作一定会产生共鸣,那种非常规审美的心灵挖掘,非常逼近人的内心。
忧郁症是一种现代文明的疾病,时常听说谁谁抑郁了,但想要认真了解,还是得看子玉老师的这本《忧郁病,就是这样》。子玉老师的经历与这样坦诚地面对自己非常难得,放下执念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英国人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的《艺术的疗效》 已被翻译成中文在国内出版,或许,艺术已参与忧郁症的临床治疗,然而,这些与子玉老师都没有关系,对于她来说,当绘画已经带来光亮时,重要的是享受内心映射的光亮,绘画本身已退居其次,享受光亮才是绘画的目的。这一刻,应该祝福子玉老师。
探索当代写实绘画的新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