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雕塑里蕴含着戏剧性的力量 ———观荷兰舞蹈剧场《狩猎我心》

荷兰舞蹈剧场的作品处处体现出舞蹈艺术的流动之美。本报记者叶辰亮摄

从审美的角度，人们常常把舞蹈比喻为流动的雕塑，一来在于舞蹈动作流动变化之美，二来在于舞蹈的造型之美。流动是力与情感驱动下肢体在舞台空间里的变化；雕塑是舞蹈在流动变化中一瞬间所产生的特定的舞蹈姿态与造型。欣赏完荷兰舞蹈剧场1团带来的《狩猎我心》舞蹈作品专场演出，我想观众们或许可以更加直观地去理解“流动的雕塑”这个比喻了。

的确如此，荷兰舞蹈剧场在该团灵魂人物季利安的带领下经过多年的艺术上的打磨，已经形成了十分鲜明的艺术风格———充满能量的、可塑性极强的肢体，基于这样强大能量的肢体，该团的作品也处处体现出舞蹈艺术的美学特色和本质，那就是动作性。现任艺术总监索尔-里昂很好地继承了季利安的舞蹈艺术主张，延续了该团已经形成的特色和魅力。此次献演的两场不同的作品，也恰如其分地体现了“动作性”这一特点，让观众大饱眼福，目不暇接的动作变化里流淌着肢体在特定的情感之力驱动下的不同游走。动作质感拿捏到位、动作路线和方位把握精确、动作形式新颖独特、动作幅度张弛相间，处处体现着舞蹈艺术的流动之美。

《藏身之处》《按下滑门》都属于动作流动性和变化性极强的舞蹈作品，我们可以看到舞蹈的力量呈线性的发散、聚合、起伏，而肢体在这种充满情感意识的力量的驱使下，在舞台特定空间中自如地流动，或旋转、或扭结、或撑扩、或延伸、或遁地、或飞跃。而这些变化都需要演员身体极强的能动性和控制力，否则是无法胜任和完成的。从这一点上，也恰恰凸显了该团作为世界知名舞蹈团体的实力所在。

除了上述谈到的动作性和流动性，此次作品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动作层面所充盈着的戏剧性。尤其是作品《狩猎我心》，道具的巧妙运用理应称道，但笔者更想评价的则在于“戏剧性”层面。这一“戏剧性”有别于戏剧艺术舞台中身台形表所综合呈现出来的戏剧性，而是舞蹈艺术这门无声的语言所呈现出来的戏剧性。我们可以看到舞台上的演员没有对白，但人物关系明了；没有实在的戏剧情节，却在动作之中蕴藏着戏剧矛盾。这就是高水平的舞蹈语言可以达到和实现的“戏剧性”，它虽然无声，却直击人心。

在这个作品中，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人物两两之间的纠葛，这些纠葛在限定的空间中发生演进。人和窗户、人和门首先构成了一种关系，那是属于心理层面的，那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那是心之门。其次，这种人物各自内心的纠葛通过双人舞巧妙的动作编排得以完美地实现。他们的动作时而呈现合力，时而各自分张，动作力量上也出现了鲜明的对比和融合，共同构成了充满着情感张力的戏剧性表现。隐藏在人物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世界伴随着舞者的肢体舞动，展现给了观众。对于观众，我们不再也无需再去追问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是已经通过动作呈现出来的戏剧性心领神会了。这一艺术特点和艺术呈现对于舞蹈艺术来讲十分重要，对于观众欣赏来讲更为重要。它再次证明，舞蹈艺术不需要借助戏剧艺术的一般规律，但同样可以达到与戏剧艺术一样的艺术造诣。这就是高级的、准确的舞蹈语言的魅力所在。

《盲目的爱》同样也是一个颇具戏剧张力的舞蹈作品。男女舞者们通过复杂的肢体动作，将深陷爱情旋涡的人们内心复杂的情绪外化出来，观众则跟随着舞者肢体的流动交织，沉浸在情感的氛围和想象的世界之中，去感悟，去思考，或许那也是自己曾经的过往。

荷兰舞蹈剧场带给我们的震撼不仅止于视觉，而且告诉所有的观众，舞蹈艺术的特点和魅力是什么。

文/张麟(作者系上海戏剧学院舞蹈研究院副院长、副教授)